依旧是照常的营业，依旧是照常的没有客人，老板娘便无聊地和店里的精怪们聊天。
“你们以前跟人类交谈过吗？”
想都不用想便是异口同声地：“没有！”
老板娘像是大发慈悲般的向精怪们炫耀：“我跟人类交谈过，而且她还和我说了她的生平呢！”
其中一个年长的蝴蝶精怪起先说道：“那婆婆您能不能跟我们讲一下这个人类的生平啊，反正现在也没有客人，无聊至极。”
“这个人是我有一天在菜市场捡菜的时候认识的，我捡菜的时候她也在边上捡，捡完我们就一起边说边回家，通过这几年的了解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话本上总说人命比纸薄了。
老徐今年不到七十，她老头子七十多，按说她家里到不了去菜市场捡菜的地步，但是她为了多省钱给她老头儿治病就每天捡菜、捡垃圾，整的整个人看起来像八十多岁的一样。”
伴着老板娘夸张的表情让这些从未感受过人情冷暖的小精怪们不断唏嘘：“老来不安宁，婆婆你的朋友也太惨了吧，我见证过不少愤怒、欢喜、悲伤，像婆婆朋友这样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用我学到的什么词来形容。”
“你还早着呢，等你修炼出人型了我就带你们出去感受一下世间不易。
要说徐老太太她为啥可悲呢，不止单有这一点，这个老伴儿不是她第一个，她第一个相公在她五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儿子在不久后也出车祸去往阴间，儿媳妇改嫁把小孙子留给她，孙子结婚后因为她老弱不能帮忙就把她赶了出来，正值女儿丧偶，徐老太实在走投无路才给这个老头儿当续弦，听她话里意思等老头死了又要走投无路了。”
众精怪皆错愕，嗟叹道：“若是这老头死去了要是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可以让她来我们这里，我们可以终日躲在后院，不到前台来的。”
“你们觉得我不想收留她吗？
这辈子过成这样是她自己的业障，再说把她弄到咱们这里来，后院的魂魄不得给她生吞活剥了？
这个心思别动，想都不要想。”
店里资历最老的猫妖得寸进尺地向老板娘出主意说：“既然有业障老板娘给她除了不就好了。”
这句话赢得了老板娘的一计深情脑瓜蹦儿，“你以为这个妖怪是想除就能除的吗？
这个妖要是除了你们的鱼可就没有了!难道骚扰徐老太家的是赵大爷？”
“是，她们家早些年做过一场法事那个道家不讲道德，把老赵一家除净只剩老赵孤苦伶仃，要不是老赵卖给我面子，这个续弦是断不能让她找到的。”
“这么说老板娘早就认识徐老太了？”
“二十多年前老赵来找我，那时他都被打出了真身，继而我就掺和进去了。”
“想不到老板娘你还挺喜欢管闲事的。”
“老赵和我是李朝就相依为命的交情了，那时候他招摇我撞骗这样才从苟活下来的，我不能让他误入歧途，他在为善路上走了这么久，不该因为一个臭道士的缺德而断送终身。”
“婆婆你在这两边都占好不会觉得尴尬吗？”
“有何尴尬，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你觉得你婆婆我活了这么些年还在乎骂名吗？”
这是天己大亮。
“好了，打烊了，小朋友们去睡觉吧，不然长不高呦。”
老板娘打着哈欠走向后院。
刚进来不久的兰花精问猫妖，“姐姐，我为什么感觉婆婆好像对尘世不在乎却又重情重义的感觉？”
猫妖语重心长地回答道：“可能这就是活的久的神仙和我们这种小精怪的区别吧，心思淡然却又胸怀天下，渡人渡己。”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踏着黄昏余韵，老板娘走上了菜市场捡菜的奇妙旅途，之前连续几天没有见到徐老太，今天见到之后一定要问一下这几天她去干什么去了。
菜市场尽头老板娘用着苍老的声音问：“小伙子，你知道经常在这里捡菜的徐老太最近去哪里了吗？”
“徐老太呀，前两天死家里了，听说死之前把自己寿衣穿的板板整整的，头发修的整整齐齐的，听说是急病走的，也没用麻烦家里人，今天出堂，袁老太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灵堂在哪里？”
“就在右边三条大街尽头，很显眼您走出去菜市场就可以看见了。”
“好，谢谢。”
留下三个字老板娘匆忙跑出去，满脑子都是“头发修的整整齐齐的”无限循环，不会吧，老赵不会真的出手了吧，就在徐山灵大限三个月前，为何？
为何会选在这个时间动手，怎么想都想不通。
正如小摊老板说的那样果然很好找，喇叭声震天，哀嚎声断断续续，妄图在葬礼现场找到老赵的身影，但是却迎来了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人。
或许是凝视的目光太过于显眼，老人眯缝着眼向她走来，“请问你是？”
“我是袁碧蓉，每天和老徐在一起买菜，她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这句话说的没有一丝悲怆，有的只是焦急。
“她晚上回来没有任何异常，清早起来就说要换身体面衣服去见老袁，想必老袁就是你吧，自己拿着剪刀剪了个短发就出去了，中午午睡就没有醒过来。”
“找我？”
老板娘立马转身回到店里。
门口守着猫妖，“婆婆，赵大爷来了，他说想跟你谈谈。”
“好，你让小精怪们都去后院，我有些事要跟老赵说。”
猫妖点点头带着一众精怪们去了后院。
“赵门福！”
推门进去就是一阵怒吼。
老板娘当场愣掉，和赵门福并肩坐着的是前两天去世的徐山灵，这真是回家一震惊，这是什么修罗场画面？
是要彻夜调解吗？
“老袁，”先开口的是徐老太，“我才知道是你一首保护我，谢谢你，这一世我过的太苦了，我不想再撑下去了，所以我在你不在店的时候通过你的店员联系了老赵，至少这样我死的不会太痛苦。
没有一丝气愤，平静是这个空间的独有气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句是扔给赵门福的，杀一个人的代价是赵门福同志没有办法承受的代价，千年的修为多了这样的污点，他图什么？
“是她来店里差店伙计找我，说让我给她帮个忙，请我帮她解脱。”
老板娘转身对徐老太说：“你不想活了？”
“是，与其被别人赶走，还不如自我了断，本来我是想跟你回家唠唠嗑的，可是你自从转过头感觉我没有注视着你的时候，就走的飞快，我觉得你肯定有些事情瞒着我，毕竟你十几年如一日的这个样子，让人不多想也难。”
“可是你知道，因为你这个忙坏了他千年的道行，他从来就没有坏心思，他从来就不想害人，你为什么这么拎不清！”
说着说着差点急眼，带着恨铁不成钢，毕竟这是作了一个不得善终的孽啊。
赵门福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道明：“我不后悔，我并不觉得我是在作孽。”
徐老太也跟着他的话说：“他没有作孽，我觉得他是在积福报”看着这两个单纯又单蠢的灵魂，啊不，是一个单纯又单蠢的妖怪和一个单纯又单蠢的鬼，无奈地开口，“是不是作孽，你说的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老板娘指着徐老太说，“你这一世不得善终，还有三个月，你怎么就忍不了三个月，忍过去了下辈子你也就不用过得想这辈子那么痛苦了。”
“下辈子对于我来说太远了，我忍不下去了，那种貌合神离，我忍不下去了，看见你我就看见了希望，进了这个店我才知道你好像可以救我，然后就遇到了老赵，他说可以帮我。”
大家对于这个结果都没有抱怨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老板娘对着老赵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上边不会放过你的，哪怕只有三个月你也帮她？”
徐老太震惊着道：“上边！
惩罚！”
，转过头跟老赵说，“你也没告诉我有惩罚的。”
老板娘冷冷地说道：“你没告诉她，那我就告诉她吧。
他一千多年前讨嫌进了俗世，就己经被天帝警告了。”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不是因为我进入俗世天帝惩罚我，是因为你啊！”
“哈！
你终于说了，我问了你这么些年！
让我逮着了吧，肯定有事，你要是不说我就有另一个手段了。”
“是因为我帮了你。”
“帮了我？
你帮我什么了？
就因为你帮我活着，他连我活着都不希望吗？”
“是的，我被打回原形的那天他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把我族的小狐狸送给你才能旁敲侧击的给你送东西吃。”
老板娘露出了久违的阴笑，“当年我快饿死，他就这么想我死？”
又转过头跟徐老太说，“看吧，上边那位连跟他相处了上万年的小师妹都能下死手，把我推下降仙台后又下天雷，连朋友的帮助都会给我挡了。”
“上边是不是很恨你啊？”
“何止是恨我，应该是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
“为什么呢？
难不成你杀了人作奸犯科了？”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因为带有那部分记忆的魂魄被我扔了，就锁在我的后院。”
“你想要那部分记忆？”
“不想，永远不想，我虽然不记得我之前做过什么，但是我永远忘不了天雷那种抽筋剥骨的痛，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伤害了我，还想让我原谅他，做梦！”
“你最好记住，那个时候你也说不会原谅他的。”
老板娘蔑视着老赵说：“你这个耳朵根子软的人没资格说我，几千年的修为差点毁于一旦，就为了她，话说她是怎么说服你的，理由正当的话我会去地府给她改一下寿命，这样你就不会被查到了。”
“我没事，你别去地府，我不想你去求别人。”
“不想我求别人，那就别做让我求人的事情，你要是不跟我说我就当你那我当外人。”
“对不起”，徐老太在旁边歉疚地说出来三个字，“要不是我，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老板娘看了一眼徐老太，开口道：“跟你关系不大，他不想帮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是我求他的，是我求他的，反正我己经变成鬼了，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老板娘一脸无所谓地问老赵：“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帮她？”
这句话不自觉带着一丝狠意。
“她是玟丽。”
“玟丽？
她也进轮回了，也是因为帮了我，对吗？”
“是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帮她了吧，你也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活的这么惨了吧。”
“都是因为我，原来你们的不幸都是因为我，他至于这么恨我吗？”
“我劝你不要动那条魂魄的念头，你还记得当初有多痛就不该管我，也不该管她。”
“她下一世会回去吗？”
“应该是不会的，他没有让玟丽回去的念头。”
“这么说玟丽还要轮回。”
“上边说要她轮回，我们也没有办法，唯一一个办法就是你恢复记忆上天理论，这样你会很痛苦的，我不想，玟丽也不会想的。”
“三千年了，是不是也该回去看看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肯定的。
“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晚都得面对的。”
“你想好了怎么面对他了吗？”
“没想好，大不了就被打回原形呗。”
“你真的不害怕他不顾情面把你给杀了？”
“不害怕，活了这么些年也活够了，这些年活的浑浑噩噩，猪狗不如地躲着他，还不如让他一下子弄死我，你觉得呢？”
老板娘转头对前台的两个人，“如果我这次死在天庭，你们一定要把我弄下来，那个地方我不想待，一秒都不想。”
“记忆呢？
你确定要吗？”
“确定。
这样被别人欺负也不是我的性格，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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