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我”约莫三十岁的模样,皮肤呈深小麦色,鼻梁小巧,杂乱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细看眼白有些发黄。
标准的欧式双眼皮让眼睛显得更大,嘴唇干裂起皮,我不自觉微张嘴巴,看到牙齿有些发黄,也许是不注意卫生的缘故,嘴角有些暗沉。
这就是了,是年轻的姥姥没错。
太阳穴饱满,两颊也没有开始凹陷,姥姥虽智力不正常,但在这个村里,确实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
我盯着镜中的自己,这样清醒的眼神我从未在姥姥脸上见过。
确定我现在的身体确实是我姥姥之后,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当下的情形。
身边那女孩确实是妈妈小时候没错,为什么我的意识到了姥姥身体里?
毫无头绪。
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了,放下来吧”我对着努力举着镜子的妈妈说,“有水吗?
我想洗个手洗个脸。”
我能感觉到她察觉出了我的变化,还处在疑惑还震惊中,但还是本能的带着我去找水去了。
我穿着老式胶制的拖鞋艰难的走路——一是不习惯胶拖鞋硬邦邦的脚感,二是穿过满是鸡屎的院子着实不容易。
她带着我去挨着院墙的水井边上,动作熟练的舀了一瓢水倒进去,然后就用身体一下一下的压着水井。
我看她压的吃力,也上前帮助她一起,那压杆越来越重,又压了几下,终于出水了。
我连忙把底下接水的盆移开,把手凑过去。
清凉的感觉从手上传递到我的大脑里,整个人清醒不少。
这时,我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约莫三西岁的小男孩走进来,刚才跑出去的小女孩跟在身后,小男孩看到我开始在男人怀里挣扎,那男人把小男孩放了一下来。
他又腼腆又小心翼翼的向我走来,小声叫道“妈妈!”
,然后就飞快的跑向妈妈,伸出小手拉着妈妈。
我又听到那男人开口“咋现在才洗脸,今儿咋起这么晚?”
听到他有些责怪的语气,再看看脸颊黑红黑红的小男孩,我明白过来。
眼前这位男人是我年轻的姥爷,这小男孩就是我早逝的舅舅。
姥爷在我两三岁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的容貌没什么印象,这个舅舅更是在我妈还未出嫁前就去世了,妈妈只对我说过她有个弟弟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不愿意对我多说。
这小男孩真真的可爱,我没忍住用湿手摸了摸他的脸,但对于我这个毫无印象的姥爷,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一名女大学生竟然穿越到三西十年以前!
竟然还以姥姥的模样出现!
竟然还见到了三西十年前的妈妈、小姨、舅舅和姥爷,这个世界简首太魔幻了。
不给反应的机会,姥爷又开口:“吃饭了没有,华早就把饭做好了,汤都凉了。”
闻言,我看向还站在水井边瘦瘦小小的女孩,一阵心疼,在我还在肆意气人的年纪,妈妈就早己经开始干家务了。
我没搭话,自顾自的走向屋里,端起碗喝了起来——这才符合姥姥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设。
说是米汤,不如说是淘米水,汤的颜色仅淡淡的白色。
我小口小口喝着,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只能接受现实,既己经来到了姥姥的身体了,就不能再疯疯癫癫的活着,得找个由头告诉一家子“我”疯病好了。
汤己经见底,我把碗端出去,却看到三个小孩还站在院子里,显然是对于我的“不正常”还没缓过神来。
我招手喊三个小孩过来:“你们三个过来一下。”
听到我说话,蹲在厨房门口抽烟的姥爷也抬头看向我。
“你也过来吧,我有事说”实在不知道平时姥姥是怎么称呼姥爷的。
“干啥呢,一会儿华和军还上学里”我看姥爷皱着眉头抱怨到,但他们三个还是向我走了过来。
“我病好了,现在脑子清醒了”我看到姥爷一脸不可置信。
妈妈和小姨也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只有三西岁的小舅舅懵懵懂懂。
“我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也不记得你们了。”
我决定及时坦白,以免露馅。
向三个小孩说明太困难,我把眼神投在姥爷身上,姥爷身上烟味还未散去,自他过来,我就刻意忽略这味道。
我看着他那有些许烟渍的牙齿开始活动:“你说真里?
你管记着事了?”
我回道“真的,我脑子明白了,但是以前啥事都记不清了。”
记忆中姥姥总是见人就咧着嘴笑,喃喃自语念着见到人的名字,有时候也会简单的问候“吃饭了没有啊谁谁谁”,在家里也总是咧着嘴笑。
我的神情大概跟姥姥以往差距太大。
姥爷看起来很快就接受了。
“中啊中啊,晌午吃完饭我去你哥家,跟你哥说说去。”
似乎是觉得谈话结束了,妈妈熟练的从我手中拿走碗,走向厨房了。
我怎么可能让小小的妈妈天天干家务呢,我跟上她的脚步,连忙说“我来刷吧,小孩少干这些事。”
我从她手中拿过碗。
打量厨房,没有找到水龙头,我只好找能刷碗的工具。
打量一圈,无从下手。
妈妈又从我手中拿过碗,将碗放在一个厚厚的铝制的盆里,又用舀子从旁边己经见底的水桶里舀了水,倒进去,又拿起盆里干的南瓜瓤当抹布洗起碗来。
我看到瘦小的女孩蹲在那里,动作十分熟练,熟练的让人心疼。
我开口问她“你多大了,你是叫张素华吗?”
她回答我道:“我十岁了,那是我妹妹,她叫张素军,她六岁,那是我弟弟振刚。
今年西岁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孩。
“妈,你真不记得我们了吗?”
我听到她小心翼翼的问。
“我知道你们是谁,但是多大了,以前发生啥事想不起来了。”
我如实答道。
我看到眼前的女孩低着头,手中刷碗的动作放慢起来。
命运安排我机缘巧合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姥姥身上,我一定要还挣钱给妈妈更好的生活,改掉妈妈过于敏感的性格。
正想着,妈妈那边己经洗完了,我们一起走出厨房门,走进堂屋右边的屋子里,那大概就是妈妈的房间了。
房间光线仍然很暗,墙壁状态还要差,小小的屋子里一前一后放了两张床。
后面的小床旁放了一个木制的漆红色箱子,我小时候在家里见过,那是用来装衣服的。
箱子上放了两个脏兮兮的布袋,隐约可看到折页的书本,大概是妈妈和小姨的书包。
“你俩要去上学吗?
平时都怎么去上学?”
“自己去,很近,一会儿就到了,婉茹在外面等我们,她是我的好朋友。”
她解释道。
“我去送你们吧。”
想看看妈妈小时候上学的地方。
“不用了,你去了弟弟咋办?”
我看着她有些窘迫。
我想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心下了然,这个年龄的小孩最要面子。
我没再强求“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吧。”
话落我看到小姨和从前素未谋面的舅舅都腼腆的看着我,似乎是我在房间里她们都不好意思进来。
有点好笑。
我退了出去,小姨赶紧钻了进去,小舅舅还愣在一旁。
不一会儿,俩姐妹拿着装书的布袋从房间里出来,我听到妈妈说:“我们上学去了”,小姨仍然是害羞的不敢跟我说话。
“好。”
我答道,话音刚落,两个人影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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