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里从寸头青年手里接过真言珠。
他见女生俨然一副吓傻呆愣样儿,显然还僵在鹏鸟之刑里,没注意到他手里多了一颗珠子。
“喂,看这里。”
阿米萨惊魂未定,凝神看着张万里。
视线移了移,停留在他手里的真言珠上。
通体幽蓝而透明,宛如海之泪。
这珠子莫名给她一种熟悉,像是以前在哪见过。
女生想去记忆里搜刮些什么,这珠子,她以前肯定见过。
寻思了半天,脑子依旧空空。
她懒得想了。
张万里眼眸黏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这珠子有什么作用,我就不解释了吧。
你犯下的桩桩罪状都在这儿。”
审问阿米萨之前,他便私自看过珠子里的情形,没想到眼前人畜无害,纯洁无瑕的少女,竟是这般残忍恶毒。
他一脸厌恶地看着阿米萨,甚至嫌弃跟她呼吸同片空气。
审讯了女生这么久,张万里摸清了她脾性,也不多跟她费口舌,往珠子里注入一团力量。
那力量在一点点喂饱真言珠,待它吸收得差不多,从张万里手中一跃而出,跳进半空里。
而后吸收的力量凝成了它的躯体,变成明月大小,射出一缕缕淡蓝幽光,汇聚成一片倒影。
倒影里的人,清晰可见,俨然就是面前女生。
阿米萨见自己的模样出现在空中,略微惊了一下,随后便恢复淡定。
直觉告诉她,珠子的作用就是如此。
随着画面切进,阿米萨清澈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她那天在海边,可没做这些吧。
忽的,她看着影中自己勾唇一笑,威胁逃命人,更甚者,她手中凝出金团一掌拍死一个老人。
老人顿时躺在血泊中,旁边的短发女生咒骂着她,“你不得好死。”
短发女生哭诉着,“爷爷,你别走。”
那天人群再怎么混乱,阿米萨肯定记得,这女生她分明未见过。
画面跳转,真言珠里的阿米萨手里金光大冒,往海里注入一道道力量。
平静如水的海浪瞬间爆炸出一朵妖艳的海云,吞没沙滩,摧毁房屋,所过之处,哀声遍野。
看到这,阿米萨这下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为何在这封闭的屋子里待着,还要面对张万里的严刑逼供。
她惨白的脸,当下急得发红,嘴里咿呀呜呀,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通。
阿米萨想说,“不是我,我是被人诬陷的。
如果救人还要赔上清白,忍受牢狱之灾,以后何人还敢做出英勇之举。”
可落在张万里眼里,就变了味。
女生狗急跳墙,见自己不能装哑作聋,事情真相已然暴露,只好声东击西,咿呀装傻。
以前这类犯人多如牦牛,他熟练地端起态度,不慌不忙,“只要供出幕后主使,把你知道的详细道来,可饶你不死。”
话毕,他旁若无人,轻轻抿了口茶。
一举一动都像在说,“不管你招与不招,都逃不掉。”
阿米萨又急又气,眼里落了红,泛出点晶莹。
她还是不死心,站起身,嘴里说着什么。
她又怕这人听不懂,手脚并用死劲比划着:我真的……真的不是犯人。
张万里眼皮都懒得掀起,细细品茗着今年新出的千里飘雪。
口齿萦香。
阿米萨气得狠狠跺脚,鼻子哼哼,嘴里谩骂着。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个是非不分的狗东西,还在这淡定喝茶。
你信不信等我力量回来了,老-子要拉你去鞭尸。”
男人轻轻捻了捻茶,吹了吹,“雨后的千山飘雪果真精品。”
阿米萨狂骂了一个钟头,直到她用尽所有脏话。
嗓子也有些发干。
望着张万里手中已经凉透的白茶。
她喉咙滚了几滚。
四下静了。
张万里抬眸,“准备交代了吗?”
阿米萨没答声,整张脸遗留着极怒之下的酡红,指了指他手里的茶。
“渴了啊”张万里语气轻飘,“啊”字还故意拖得老长。
他推开茶盏至阿米萨身前,眼里藏着一丝狡狞。
阿米萨细嫩白滑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茶盖边缘,准备揭开喝。
没想到下一秒,男人粗黑大手一把回握,茶杯堪堪从她面前移走。
女生愤懑盯着他,嘴里恶狠狠地说了几句国粹。
张万里对待暗黑派从不心慈手软,女生在海边造的孽,这一举还不够偿还。
他慢悠悠起身,伸个懒腰,而后,朝一面墙打着响指,“粉条,把老家伙送进来。”
粉条是寸头男代号,管制局所有人都有代号,方便在外行动之时,不暴露真名。
寸头男不可思议,恍觉自己听错了,对话筒说道,“老大,你确定吗?”
毕竟他可从没见过,老大对哪一个女犯人用过。
连男犯人在酷刑之下,都得掉层皮,就别说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瘦弱无骨的女生了。
张万里眸色如墨,他目光落在阿米萨身上,思考着一会儿怎么用刑,“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粉条离开座位,回想着先前观察的结果。
老大喝茶之际,他余光一点也没留给女生。
但粉条却一丝不落地审视女生,他总觉着女生说的语言看似胡乱一通,只要细细听来,其实能发现其中藏有韵律。
难道真是一门其他语言?
更遑论女生急哭在原地的模样,还令粉条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女生:可能真不是罪魁祸首。
他有点同情这个女生。
不过老大吩咐的,他不敢疑虑,还是将“老家伙”提了进来。
阿米萨背脊爬了一层冷汗,怔目哑舌,唇瓣蓦地凝滞,像是一个精确又冰冷的时间截图。
难以置信,这个世界怎会这般残忍。
一个索命如黑白无常的东西,映入她眼帘。
那东西在白炽灯下,冒出寒光;浑身金属质感,方方正正,目及有人胳膊长宽。
四四方方的正中央,恰凿穿一个洞。
洞口圆形,似张口露出青面獠牙,等着下一位犯人的投喂。
阿米萨不敢想象那东西施在人身上,会是怎样的惊怕。
她当机立断,猛跳而起,直直撞开旁边寸头男。
在面临生死关头时,所爆发的力量超乎她想象。
迅速夺路狂奔,冲向审讯室出口。
入目的白刺得她两眼冒金光,她勉强忍耐。
心脏连同血脉的跳动,在她耳边不安分地鼓噪。
出口离她越来越近,心跳更急奔一分。
她必须逃走,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后背冷汗,紧粘着衣服布料,如同包着一层塑料薄膜,撅走她仅有的呼吸。
她越跑好像越无力,出口的曙光也离她万分遥远。
就差那一咫尺的距离,阿米萨就能获得重生。
只差了那一秒。
阿米萨被身后俩大汉死死按住,人如刀俎,她为鱼肉,无法动弹。
她绝望闭眼,晶莹泪水从脸角拨过,溅落于地,滴答出深渊入口,毫无办法。
大汉铁钳手卡着她手腕,勒出一道血红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阿米萨双手背靠,反绑在椅子上。
细细笔直的双腿缠着几圈毛刺的铁丝,划破皮肤,冒出血珠。
随后,张万里阴森森地瞄着她,嘴角弯起了“漂亮”弧度,“你不觉得这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吗?”
他笑得有些癫狂,轻轻抚摸着那冰冷铁器,弯下腰对铁器宠溺说道,“小宝贝,一会儿看你的了。”
安静在一侧的寸头男,不忍直视接下来的画面。
张万里长着一张充满正气的脸,但此刻他阴笑自若,脸上表情扭曲,形成强烈反差。
他温柔捧起刑器,一步,一步走向阿米萨。
每一步轻极了,却重重踩进她的心脏。
女生双目无光,惊恐得发抖,她全身都在说,“你…你别…别过来。”
她奋力挣扎,身上禁锢的铁丝竟纹丝不动,几番之下,刮出了几道猩红伤口。
寸头男无力别过头,神色悲悯,却无能为力。
张万里距离她分明只有几步之遥,可他故意信手漫步,轻飘不走。
有什么能比看着犯人一点点被逼近绝望,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更有意思呢。
阿米萨此刻恨不得一头撞死,她现在的处境就像一个人拿着一把刀,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却迟迟不下手,让你知道你肯定会死,但你不知道那刀会何时捅死你,这种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才会最令人崩溃。
既给予你逃生的希望,又让你无处可逃。
阿米萨恨先前那股力量,恨在海边施展力量的自己,恨它在自己濒死之时,却视而不见,无所作为。
透心冰冷触感,穿进了她白皙的脖子。
她双瞳漆黑,惨淡无光。
死亡终究还是来了。
那铁器留洞之处刚好卡住她脖子,其余连着四方的铁片缠绕在她胳膊处,令她无所遁形。
铁器落在她肩头处,顿时撕裂出骨骼破碎的闷闷声。
阿米萨疼得面色苍白,没有力气说话。
她感知到肩峰骨轰然裂出痕迹,一路蔓延到锁骨。
痛感一开始并未袭来,可这迟到的后劲,蚕食鲸吞着她全身每一寸痛感神经。
剧痛突来,一瞬间,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