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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成了草原神医林嘉言莲心后续+全文

召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可惜林嘉言速度实在不快,就算有怒气加持,也不过是从慢吞吞的蜗牛变成了急匆匆的蜗牛罢了。察哈尔在她身后闲庭信步地跟着。甚至还能抽空跟路过的牧民聊上几句。一口气走到帐子前,林嘉言已经气喘吁吁,但她就是不想露怯,硬撑着一口气,偏过头斜睨着察哈尔。“我到家了,台吉,谢谢你送我回来,慢走不送。”察哈尔还没回话,她就掀帘进屋,“砰”得一声关上了门。气性真大。察哈尔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身离去。帐子里只剩下父子三人。“回来了,人送回去了吗?”看到察哈尔掀袍落座,布勒胡木沉声问道。“嗯。”“察哈尔,这南国公主,你道如何?”布勒胡木捋着胡子,目光幽深,“南国皇帝把她送来,到底何意,是假意安抚,还是包藏祸心。”察哈尔想起昨晚那双惊恐的...

主角:林嘉言莲心   更新:2025-06-22 01: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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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嘉言莲心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后,我成了草原神医林嘉言莲心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召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可惜林嘉言速度实在不快,就算有怒气加持,也不过是从慢吞吞的蜗牛变成了急匆匆的蜗牛罢了。察哈尔在她身后闲庭信步地跟着。甚至还能抽空跟路过的牧民聊上几句。一口气走到帐子前,林嘉言已经气喘吁吁,但她就是不想露怯,硬撑着一口气,偏过头斜睨着察哈尔。“我到家了,台吉,谢谢你送我回来,慢走不送。”察哈尔还没回话,她就掀帘进屋,“砰”得一声关上了门。气性真大。察哈尔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身离去。帐子里只剩下父子三人。“回来了,人送回去了吗?”看到察哈尔掀袍落座,布勒胡木沉声问道。“嗯。”“察哈尔,这南国公主,你道如何?”布勒胡木捋着胡子,目光幽深,“南国皇帝把她送来,到底何意,是假意安抚,还是包藏祸心。”察哈尔想起昨晚那双惊恐的...

《穿越后,我成了草原神医林嘉言莲心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可惜林嘉言速度实在不快,就算有怒气加持,也不过是从慢吞吞的蜗牛变成了急匆匆的蜗牛罢了。

察哈尔在她身后闲庭信步地跟着。甚至还能抽空跟路过的牧民聊上几句。

一口气走到帐子前,林嘉言已经气喘吁吁,但她就是不想露怯,硬撑着一口气,偏过头斜睨着察哈尔。

“我到家了,台吉,谢谢你送我回来,慢走不送。”

察哈尔还没回话,她就掀帘进屋,“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气性真大。

察哈尔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身离去。

帐子里只剩下父子三人。

“回来了,人送回去了吗?”看到察哈尔掀袍落座,布勒胡木沉声问道。

“嗯。”

“察哈尔,这南国公主,你道如何?”布勒胡木捋着胡子,目光幽深,“南国皇帝把她送来,到底何意,是假意安抚,还是包藏祸心。”

察哈尔想起昨晚那双惊恐的眼睛,就像打猎的时候面对自己刀尖瑟瑟发抖的小鹿。

“儿臣不知,但,儿臣觉得她不像是南国皇帝安插的内应。”

“嗯……你做得很好,就这样先晾着,不要接近她,”布勒胡木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挑起一丝揶揄,“你觉得这清阳公主样貌如何?”

察哈尔诧异地看了一眼父亲,老实回答道,“很美。”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实诚,”布勒胡木朗声大笑,“若是这公主没问题,你也算是走大运白捡了个漂亮夫人回去。”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对这个为老不尊的父王一脸无可奈何。

林嘉言气鼓鼓地趴在床上,用拳头猛捶床板,把无辜的木头锤得邦邦响。

这个草原王子,实在气人。大婚之夜把自己赶出来就算了,还故意躲着看自己迷路出丑,让她任人嘲笑。

本来自己突然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就一直如履薄冰。每走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心惊胆战,生怕惹恼了这些杀神,轻轻一抬手指就送自己归西了。

想起刚刚一时冲动,跑到了人家的家宴上,搞得气氛好不尴尬。随后还要被察哈尔挖苦取笑。

人人都笑她,偏偏她最好笑。

林嘉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把头埋在被褥上,肩膀颤抖,不肯哭出声。

一直到日头西沉,天光渐暗。

莲心掌灯进来,看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林嘉言,走上前凑近叫醒了她。

“嗯?”

林嘉言迷茫的抬起头,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只能睁开一条缝。

“公主,”看清她的样子,莲心大吃一惊,“您这是怎么了?”

林嘉言用手背捂住眼睛,哭了一下午的声音闷闷的。

“没事,被蚊子叮了有点肿。”

莲心知趣地没有拆穿她,只道公主是被人冷落,才自己躲在这里黯然神伤的。

“公主,该用膳了。”

莲心端来一碗粥,知道林嘉言吃不惯这里的手抓肉,今天特意给她炖了一碗小米莲子粥。

“多谢。”林嘉言接过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粥,神色怏怏。

忽然听到有人叩门,莲心过去把门打开。

“你们吃了么?我来送些吃食。”

是察哈尔。

林嘉言连忙背过身去,生怕被他看见自己哭肿的双眼。

“公主正在吃呢。”莲心接过察哈尔手里的食盒,心道这额驸还算有点良心。

察哈尔迈步进来,看林嘉言转动身体始终背对着自己。

还在生气?都一下午了,这人怎么这么能生气。

“台吉东西已经送到了,天色已晚,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声音闷闷的,有些暗哑。

“嗓子怎么哑了?着凉了?”

察哈尔说着就要伸头凑过来看她的脸。

林嘉言吓了一跳,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一骨碌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对,我身体不适,不方便招待台吉,还是请台吉赶紧回去吧。”

察哈尔挠挠脑袋,看了眼低着头默默不语的莲心。

“那你先休息吧,我这就走了。”

听到脚步声离去,林嘉言才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后来察哈尔连着十几天都没有出现,林嘉言过了一段清静日子。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坐在门口发呆,感觉自己像个孤寡空巢老人,离老年痴呆不远了。

“额吉。”

阿明跑了过来,这些天也就阿明常常跑来找她玩,林嘉言时常能从箱子里摸出些新奇玩意给他玩儿。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倒也算是给她解闷,打发时间了。

“你的酥糖吃完了?”

林嘉言笑眯眯地看着他。

阿明却摇摇头,一脸正经,“我额娘叫你过去呢。”

闻言,林嘉言坐直了身子。自从上次家宴之后,自己就窝在这里,没再见过那家人,现在突然叫自己过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额娘在煮奶茶,喊你去呢。”

林嘉言被阿明拉着来到金帐。都兰身边簇拥了几个妇女,正在谈笑着煮奶茶。

“言言来啦,快过来坐。”

都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林嘉言过去坐。

林嘉言双手叠放在身前,乖巧坐好。

“中原的水土真是养人,那里的女子个个都像王妃这样漂亮吗?”

“瞎说什么呢,咱们王妃这样的美人,怕是放眼中原也再难寻到更美的了。”

“我家那小子先前在婚宴看了王妃一眼,回家就嚷嚷着天山上的仙女下凡了哈哈哈。”

“台吉有福气啊,仙女下凡落到他头上了哈哈哈。”

在妇人的调笑声中,林嘉言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草原的人不是很在意等级制度,寻常牧民也可以随意拿王子王妃说笑打趣。不像南国,皇室威严不可冒犯,敢这样在背后冒犯皇族,那就是掉脑袋的死罪。

“好啦,言言害羞,你们莫要再说了。”都兰看林嘉言面红耳赤,贴心地帮她解围。

“言言,以后没事多来我这里坐坐,咱们说说话聊聊天,好过一个人待着无聊。”

都兰和风细雨,平易近人,怕林嘉言一个人待着无趣,还特意让阿明把她叫来。

“扎那他们兄弟两个常常领兵去前线,咱们留在家里也得学会自己打发时间。”

前线?

林嘉言差点忘了现在并非和平年代,连自己这场仓促的婚事都是战争的产物。

“察哈尔他们是去打仗去了?”

难怪最近都没看到他人。

“王妃不用担忧,咱们可汗已经统一了草原五部,我们部落现在很安全。”

“草原还余下三个部落,乞颜,巴林,和大野,不过都没法跟咱们相提并论。”

“是啊,咱们俄日和兵强马壮,察哈尔又是草原第一勇士,统一所有部落只是时间问题。”

“话虽这么说,”都兰脸上还是写满了担忧,“自家丈夫上战场,我们在家怎能不担心呢?”

听着都兰诉说自己对丈夫的思念和顾虑,林嘉言干咳一声,有些尴尬。

“算算日子,再过几天他们也该回来了。言言要是无聊,就多出来走动走动,早些适应,对身体也好一些。”

林嘉言点头应下。


公主如今才刚过及笄之年,林嘉言呆望着镜中稚嫩的脸,心里却没有一丝重返十六岁的开心。

莲心给她梳妆,缀上了满头珠翠。

先前公主一直病重,卧床不起。准备的锦衣华服朱钗宝玉全都派不上用场。如今虽说身子还未痊愈,但眼瞅着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也能起身下床稍微走走了。

莲心面上带笑,心里欢喜,伺候公主穿好了层层华服。

“这么开心?”林嘉言看着莲心洋溢着笑容的脸,忍不住问道。

“公主身体好了,奴婢自然欢喜。”

林嘉言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只觉得自己脑袋上堆了好几斤的黄金珠宝。

话说出来,这公主体质实在是差,下床走几步就喘,说会儿话就晕。自己这两天还计算着能不能跳车逃跑,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那个……什么胡木,草原上的王,他多大年纪啊?”

自己可不想刚穿到这个世界里就要嫁给一个老头子。

“奴婢不知,不过听说他的小儿子与公主殿下年龄相仿,想来应该和陛下年岁相近吧。”

“啊?”

林嘉言两眼一黑,险些站不稳,欲哭无泪,“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莲心扶着她的身体,见她误会了,连忙解释:“公主误会了,公主是去和布勒胡木的小儿子和亲,并非是和狼王啊。”

“哦……那还好…”个屁啊,自己在庆幸什么啊。

林嘉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胡子拉碴,满身横肉的壮汉,抱着一根鲜血淋漓的羊腿大快朵颐。她摇摇头,把这个疯狂的原始人从脑海中驱散,又在心中把那个卖女求荣的狗皇帝给大骂三百回合。

莲心给她簪上一根并蒂金莲步摇,宽慰道,“公主也别太过忧心了,听闻那台吉从小跟着可汗四处征战,也是英勇无比,战功无数。布勒胡木一早就钦定了他就是未来的可汗。公主以后就是尊贵无比的可汗夫人,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胡子拉碴的壮汉小人骑着大马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在林嘉言脑子里奔腾。

“唉,”林嘉言泄气地一屁股坐在榻上,“能不能不去啊,要不咱们逃跑吧?”

“公主慎言,”莲心大惊失色,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公主三思慎行啊。”

“别动不动就跪下啊,膝盖不疼吗?”林嘉言伸手想把人拉起来。

莲心跪着后退一步,深深地把头叩在手背上。

“我开玩笑的,我这个身体,能跑到哪儿去啊。”

这倒是真心话,就是现在给机会让她逃跑,凭着这不堪重负的孱弱身子,怕是还没跑出三百米就自己断气了。

何况,自己毫无准备地穿到这个时代,身无长处,在学校里学的医学理论知识,都还没怎么实践过,离了各种检查仪器似乎也毫无用处。

看来现在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公主莫要自怨自艾,您之前久住宫中,院墙高筑,憋得苦闷。说不定现在到了草原,无边无际无拘无束,反倒对您身体有好处呢。”

未来有没有好处不知道,反正眼下感觉自己快被高原反应给逼死了。林嘉言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时常头晕头痛,呼吸急促,心悸,应该都是因为高原反应,再加上原身底子实在太差,小小的高原反应就差点让她没了半条命。

林嘉言双手环了环自己的杨柳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抚上平坦的胸口。不由得又长叹一口气,这也太瘦了。就算放在以瘦为美的现代社会,也是过于瘦弱干瘪的身材了。

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全没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让人难免心气郁结。

傍晚,马车终于停了。

林嘉言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莲心进来端了一碗药汁进来。

“公主,该喝药了。”

“到哪儿?”

林嘉言打了个哈欠,感觉队伍停了下来。

“明日便可抵达葛郡了,现在天色已晚,队伍要停下整顿,稍事休息,等明日一早再出发。”

碗里漆黑的药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苦味儿,林嘉言干呕一声,把药碗推远了些。

自己平时注重健身养生,很少生病。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药了,眼前这碗药汁自己决计是喝不下去的。

“我能下去走走吗?”

从这里醒来已经两天了,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马车晃晃悠悠颠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公主,这不合规矩,”莲心连忙开口阻拦,“在见到驸马爷之前您不能在外露面,就连刘太医来为您诊治都只能以纱帘相隔,不可逾矩啊。”

古时候规矩可真多,林嘉言撇了撇嘴,只好作罢。

撩开轿帘,目之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太阳在地平线缓缓下沉,天上的云朵被染上一片金黄。如果忘却自己身处这糟糕的处境的话,这幅美景还是挺让人心旷神怡的。

林嘉言还没适应这里的海拔,高原反应还在持续。莲心端进来的晚饭她也没胃口,只吃了两块儿小小的栗子糕。

看她累了,莲心又伺候她洗漱更衣。

早上梳妆更衣就花了一两个时辰,然后在轿子里枯坐一天,一个人也没见着。晚上又要花一个多时辰拆卸打理,林嘉言实在很难理解古人的脑回路。

这一对花花绿绿的珠宝首饰,如果没有莲心,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头上插。

夜里还是被头疼折磨得难以入眠,林嘉言真的很想掏出氧气罐来吸几口,又是想念现代科技的一天。

好不容易浅睡了三个多小时,莲心又进来把她叫醒,开始又一轮的梳妆打扮。

林嘉言坐在铜镜前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莲心只好一边给她盘发,一边用手扶着她的脑袋。

“公主,我们马上要到葛郡了,您清醒一下。一会儿见到驸马可不能这副样子啊。”

林嘉言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撩开帘子往外看。一座城池映入眼帘,远远还能看到有人骑着马从中穿行而过。


“公主,是今天来的客人们在赛马。”

“赛马?”

中午看那群人一个个拿着海碗拼酒拼得面红耳赤的,这会儿又赛上马了,马背上的民族名不虚传。

林嘉言不想去草场凑热闹,披上大氅带着莲心又去欣赏自己的小苗圃了。

“莲心,你看这是不是结果了?”林嘉言惊喜地发现好几株辣椒苗上都结出了青色的拇指大小的辣椒。

“还真是,先前看它们长得瘦瘦弱弱的,还以为肯定结不了果呢。”

林嘉言轻轻摸着结出来的青色果实,心里乐开了花,等会儿见到察哈尔,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还以为是察哈尔来了,林嘉言欣喜转身。

“你就是那个南国公主?”塔娜骑着一匹棕色骏马,趾高气昂地停在林嘉言面前,用鼻孔对着她问道。

林嘉言心里觉得好笑,这人上午在大帐里明明盯着自己看了大半天,现在还偏偏要用一句废话来当开场白。

“塔娜姑娘找我有事?”林嘉言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只想赶紧把这祖宗敷衍走。

“找你自然是有事,”塔娜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她弱柳扶风的样子,目光里充斥着鄙夷,“你跟我赛一场,全草原的马任你挑选,别说我欺负你。不过,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要把察哈尔让给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嘉言心里感觉一阵无语,几乎就要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塔娜柳眉倒竖,怒道。

“我笑,姑娘私自把察哈尔当做筹码,不知道他本人可同意了?”

闻言塔娜勾起一边嘴角,嘲讽道:“你当初被安排嫁过来,察哈尔可同意了?”

“自是同意了,还是他亲自去接的。不然我怎么能嫁过来呢?”林嘉言依然笑眯眯的模样。

“少来了,谁不知道你是南国那贪生怕死的老皇帝送来的一颗棋子,我察哈尔哥哥被逼无奈才答应娶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个数了。察哈尔哥哥是草原第一勇士,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豆芽菜。”

这话说得就过于刺耳了,一旁的莲心都气得涨红了脸,正欲开口辩驳,被林嘉言向前一步挡在了身后。

“塔娜姑娘,我谅你年轻气盛,不跟你计较。但是奉劝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林嘉言脸上没了笑,眼神冷冷地盯着塔娜。

自以为戳到了她的痛处,塔娜得意地骑着马往前踱了几步,逼近林嘉言的身前。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笑不出来了?不过是生了副狐媚子皮囊,真是虚伪至极。”

马蹄踏进苗圃,践踏了一片新生的幼苗。

林嘉言深吸口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

“塔娜,这里是俄日和,我是察哈尔的王妃。你见了我不仅不下马行礼,还目无尊卑,口出狂言,觊觎别人有妇之夫。奥都从小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你……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训斥我?”塔娜难以置信地用马鞭指着林嘉言。

“凭我是察哈尔明媒正娶的妻子,凭就连你的父亲奥都也要向我叩拜行礼,不够吗?”林嘉言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周围的人皆被她的气势给震慑住。

塔娜被她吼得一愣,旋即涨红了脸,攥紧了手里的马鞭就向林嘉言挥了过去。

林嘉言没想到她竟然熊到这种地步,居然真的敢在这儿对自己动手,连忙侧身避让,脚下一歪摔在了地上。


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部落里最大的金顶帐篷前,林嘉言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这也没多远,自己刚刚怎么就跟瞎了一样没看见这么明显的帐篷。

“谢谢你啊,阿吉那。”

话音还没落,少年已经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飞驰而去了。

……

“二婶。”

听到阿明的声音,林嘉言转身。

“二婶,你怎么来了?”

都兰牵着阿明从帐子里出来,林嘉言连忙屈膝行礼,恭敬道,“嫂嫂。”

都兰先是用指骨敲了敲阿明的头,板着脸道,“你该叫额吉。”

阿明揉了揉脑袋,吐吐舌头。

“额吉。”

都兰上前和颜悦色地拉起她的手,“不用拘礼,咱们俄日和不讲究中原那些繁文缛节。”

“听闻你刚来这里,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都兰带着她走进帐子里。

“好些了,我……”

看到里面坐着的察哈尔,林嘉言后面半截话掉进了喉咙里。

另一边还坐着一个年长一些的高大男子,首位上坐着的一把灰白胡子的长者,应该就是现任的草原狼王,布勒胡木了。

林嘉言手心渗出一层冷汗。这帐子里压迫感也太强了,早知道就不来了,老实在冷宫里待着不好吗。

“这是察哈尔的大哥,我的丈夫扎那,昨天跟你介绍过,不过人多,你可能也没记住。”

“大哥。”

林嘉言对他屈膝。对于这个比察哈尔年长十几岁,却又处处被压一头的大王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扎那微微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可汗。”

林嘉言垂头对着首位上的老者施施然行礼。

“哈哈哈,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听闻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多休息些时日 。”

布勒胡木捋了一把胡子,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半点看不出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让南国皇帝吓破了胆的草原霸主。

“多谢可汗关心,我身体已经好多了。”

“嫁进了门,该改口叫父王了。”都兰挽着她的手臂,笑着提醒道。

“父王。”

林嘉言红着脸小声喊了一声。

“哈哈哈哈,好,入座吧。”布勒胡木大手一挥,让人传菜上来。

林嘉言左右观察了一遭,发现只有察哈尔身边还有一个位置,只得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有侍从给她新上了一副餐具,林嘉言这才意识到,他们一家人原本正准备用餐,压根也没想着还有人来。是自己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人家的家宴。

想到这里林嘉言不由得身体绷得更直了,现在不仅是紧张,还夹杂着一丝尴尬。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又说有事要走吧,林嘉言只能尽量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空气。

侍从很快把酒肉菜肴摆满了眼前的桌子,看着这狂野的大块儿羊肉,林嘉言愣愣地举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

兄弟二人用蒙语跟狼王有来有往地交谈着,林嘉言一句也听不懂,只得埋着头数着碗里的米。

“言言,”对面的都兰突然叫了她一声,“吃不惯吗?”

平时在家只有妈妈会这样叫自己,林嘉言一想到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妈妈,一时红了眼眶。

“没……不是,我只是不太饿。”

林嘉言为了掩饰眼底的一抹薄红,囫囵端起桌上的杯子就饮了一大口。

谁知这竟是草原上的烈酒,酒精直冲向鼻腔,呛得林嘉言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

都兰连忙走到她身旁,帮她拍着后背顺气,“没事吧言言,这酒很烈,你慢点。”

“咳咳……咳……没事,只是不小心。”林嘉言趁机拭去呛咳出的眼泪,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额吉生病了,二叔还把她一个人赶到山脚下去住,二叔坏!”

阿明突然站起来,叉着腰为林嘉言打抱不平道。

“咳咳咳……咳……”

林嘉言刚止住的咳嗽又爆发出来,只求没人听见阿明的话。

察哈尔一侧眉毛挑起,昨夜医女要给她脱衣上药,不方便在自己帐子里,这才把她安排到了那里暂住一晚。怎么她以为是自己不要她了?还跟小孩子告状。

察哈尔勾起嘴角,余光看向身旁咳得直不起身的林嘉言。

“哦?还有这事,察哈尔,怎么回事?”布勒胡木一双鹰眼眯了眯,装傻道。

“不……咳咳,不是,没有这回事,”林嘉言气还没喘匀,就赶紧接话,“误会,都是误会。”

这下不仅察哈尔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全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林嘉言抚了抚胸口,佯装镇定地开口。

“只是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台吉体恤我身体不好,怕影响我休息,特意给我分了个清净的地方让我养病。”

察哈尔扬了扬眉毛,心下了然。她看似是在帮他解释,实则是在父兄面前找借口不和他同住,理由还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实在狡猾。

“噢……也好,草原环境贫瘠,你身体不好,是得适应段日子。”

布勒胡木看饭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人来收拾。

是时候告辞了,林嘉言连忙起身。

“父王,兄长,嫂嫂,你们还有事情商量,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退出了帐子。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林嘉言走出来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着。

“公主殿下。”

忽然听到察哈尔在身后叫她,林嘉言僵硬地转过头。

“什么事,台吉?”

察哈尔听她这么叫自己,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鼻子。

“没事,送你回去。”

“啊?不用不用,台吉还是进去陪父王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林嘉言刚刚小小地摆了他一道,现在铁定是不敢单独面对他的。

“还是我送你吧,免得你又迷路了怎么办?”

闻言,林嘉言惊讶地抬头,自己刚刚一直迷迷糊糊地在附近打转,难道全被他看见了?看见也就算了,这人居然也不帮帮自己,就躲在一边看自己的笑话?要不是阿吉那刚好经过,自己还不知道要在那里转悠多久。

越想越气,这人就是存心看自己笑话。林嘉言气恼地一甩头,闷头就往前走。

“哎。”

看她突然就又生气了,察哈尔挠了挠头迈步跟上


她笑得眼睫颤动,察哈尔瞄了半天也瞄不准,只得用手撑着她的眼皮,“你别笑,别动。”

饱满的液滴挂不住,又落在她的脸颊上。

“台吉,你给我洗脸呢?”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察哈尔还是头一回贴这么近看她笑,心头变得滚烫起来。

烛影摇曳,察哈尔眼眸深邃,呼吸微沉。他突然俯身而下,温热的唇瓣落在林嘉言的唇上,接触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激得他唇齿发麻。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林嘉言措手不及,刚刚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嘴角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她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睁着眼睛。

还好察哈尔只是浅尝辄止,在林嘉言反应过来之前就抬起了头。

“让你别笑,也别动。再笑我就亲你了。”

林嘉言目瞪口呆,只觉得嘴唇发麻,上面还残留着炙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

察哈尔这次下手又稳又快,趁着林嘉言还在发呆,准确地把药汁滴进了她的瞳孔。

“唔……”冰凉的液滴落入眼中,林嘉言下意识闭上眼睛,药汁从眼角流下。察哈尔趁热打铁,掰开她另一只眼睛,迅速地把药汁滴入。

林嘉言流下两行青泪,被刺激地眼皮直颤。察哈尔想了想,摘下自己的抹额,蒙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林嘉言摸着眼睛上的绸带,问道。

“别睁眼了,闭上休息。”

察哈尔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碰。

林嘉言静了下来,察哈尔看着她的脸,一时也没有动作。

“咳……”林嘉言觉得气氛怪怪的,被蒙着眼睛有点不安,“察哈尔?”

“嗯?怎么?”察哈尔声音低沉,气息洒在她的脸上。

感受到他的靠近,林嘉言心如擂鼓,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

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察哈尔封住她的唇。

和刚刚的蜻蜓点水不同。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点儿退缩的余地。一点一点地,将滚烫的气息,送进她的口中。

“唔……”

林嘉言被吻得呼吸急促,脑袋发昏。她伸手推了推他,那力道却虚软无力,仿佛欲拒还迎。

直到林嘉言快要喘不过气,察哈尔才松开了她。他喉头滚动,气息急促而又滚烫,眸底翻滚着浓重的情欲。

林嘉言娇嫩的唇瓣被他吻得水光粼粼,鲜红欲滴,微微张开喘着气。

“你……”林嘉言有些气恼地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老喜欢趁人之危啊。”

察哈尔握住她的拳头放在自己胸口,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言言,等你身体好了,我们重饮合卺酒好吗?”

当初自己不满这门婚事,洞房里的合卺酒也被他直接忽略了,现在想想总觉得是个遗憾。

“这次不赶我出去了?”林嘉言眼睛还被抹额蒙着,嘴角扬起一抹揶揄的笑意。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察哈尔又想吻她了。

天气越来越冷,这段时间林嘉言总会半夜起热,白天退烧,身上绵软无力,只能每日困在屋里,发呆打盹。没事就回忆回忆医书,写写药方,蒙医这方面知识太过欠缺,林嘉言尽可能把适用症,用法用量都写得详尽。

除了车仁经常过来和她探讨医术之外,现在也时不时会有牧民带着谢礼前来探望。他们从心底里感激她,瘟疫一直是草原人民心底最大的阴影和恐惧,其令人闻风丧胆的程度甚至超过战争。这次的瘟疫没有散播开来造成更大的损失,全靠这位人美心善的王妃。


“唔……”

马蹄声哒哒地敲击着青石板路,林嘉言在摇晃的马车上醒来,意识逐渐回归,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

耳边有人在轻声啜泣,林嘉言按了按自己的头。

什么情况,自己不是在九曜山滑雪吗,怎么晕过去了?

“公主?公主!你醒了?太好了!”一直在呜呜哭泣的女子激动地扑向床边。

林嘉言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叫她。

“我?这是……”

“公主太好了,御医说你不成了,我还以为你……呜呜呜……”

“停。”

林嘉言被她吵得头疼,伸手制止她的哭泣。

她打量四周,马车内部空间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贵气逼人。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轿帘上用金线绣满了凤凰交织嬉戏的图案,一针一线细致入微,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凡品。

景区体验项目?来之前也没听说九曜山还有这种项目啊。林嘉言摸了摸身下,柔软的锦缎厚实温暖,自己躺在床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

看到眼前这幅场景,还有床边一副宫娥打扮的女孩,林嘉言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矮几上有一面铜镜,林嘉言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镜子里是自己的脸没错,但面容苍白憔悴,满脸病容。细看之下五官也略显稚嫩,像是十七八岁的自己。

宫娥战战兢兢地扶住林嘉言,“公主你怎么了?”

“这是哪儿?”

林嘉言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还以为公主病得神志不清了,宫娥又开始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公主,我们离开南国已经七日了,距离葛郡还有不过三日的路程了。”

……

一定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回去重睡。

林嘉言回到床上,两手端端正正叠放在身前,闭上眼睛。兴许是精神过于疲惫,她居然真的很快又睡了过去。

“刘太医,公主刚刚醒过来了一阵儿,不过模样很奇怪,该不是病糊涂了吧?”

太医搭在林嘉言的脉上,皱眉沉吟。

“脉细如线,气阴两虚,的确是病入膏肓之脉象,嘶……”刘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有些不解,“脉象由沉变浮,又似有转机之像……”

林嘉言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还是马车华贵的篷顶,忍不住捂住眼睛哀嚎了一声。

“公主,”刘太医唤了一声,喜笑颜开,“公主乃是有福之人,必能转危为安。”

刘太医心想,这公主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在皇城里好生将养着都不知道能活多久。现在还被送去蛮夷之地去和亲,就这漫漫长路都能要了她的命了。自己被安排了这么个苦差事,要保证把公主安全送达,这段时间可谓是夜不能寐,生怕一不留神,公主就断了气了。

要是公主真的死在半路上,自己怕也是在劫难逃了,刘太医长舒一口气,退下煎药去了。

“公主,”侍女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您还好吗?感觉如何?”

“不好。”

林嘉言自暴自弃地拉起被子蒙住头,妄图逃避现实。

自己刚刚大学毕业,下个月就要去医院上班,爸妈天天急着给自己安排相亲。实在不想在家听他们唠叨,趁着有时间,就自驾跑到九曜山滑雪场来放松放松。

只记得当时自己脚踩单板,装备齐全。刚冲下黑道,跃出跳台就感受到一阵失重,接着就失去意识,再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自己这是穿越了?林嘉言捂在被子里小声嘀咕,“系统?系统?有没有系统啊?”

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别人穿越不是都还有个系统吗?也没人来跟自己介绍介绍情况,就这么突然地开始了?

“公主,公主。”侍女怕她在被子里捂出好歹,伸手轻轻扯开被褥。

林嘉言转头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侍女低头垂泪,暗道公主果然是病坏了脑袋,“我是莲心啊公主,你不认得我了?”

“哦……莲心。”

林嘉言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她从床上大咧咧地盘腿坐起,用胳膊支着脑袋。

“跟我说说吧,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昨日深夜公主突然开始昏迷不醒,药也喝不进去,刘太医说您……多半是不行了……谁知您今日突然醒了过来,公主是千金之躯,有皇家恩泽庇佑……”

“停停停,”林嘉言深吸口气打断莲心,“这些我都知道了,说说别的。”

“别的?”

“比如……现在是什么朝代?我是什么公主?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

完了,公主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脑袋还彻底坏了,到时候两边怪罪下来,自己这一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了。

本以为公主这次转危为安,自己也能保住小命,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呜呜呜……”

看她哭得真切,怕是自己问得太直白,让人以为自己傻了,林嘉言连忙下床扶着她的肩膀解释道,“我就是,就是那个,病得脑袋有些糊涂了,好多事情想不起来,好莲心,别哭了,你跟我说说吧。”

莲心忍住眼泪,看着一脸真挚地盯着自己的公主,只好开始说起了前情概要。

现在是天岳十三年,自己是南国南荀帝的六公主,也叫林嘉言。

母妃红颜薄命,本来身体就不好,生了自己之后更是元气大伤,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独留公主一人在深宫后院长大。

皇帝起初还念着稚子体弱,常来看望。可后来公主缠绵病榻久了,皇帝也失去了耐心。

后宫佳丽三千,一个宠妃的离世并未给皇帝留下太多的伤痛。就连这个病弱的公主也渐渐被人遗忘。

直到察哈尔·布勒胡木统一草原五大部落,自立为王。沉湎享乐的皇帝才猛然感受到了来自蛮夷之地的威胁。思来想去,决定用和亲来换取两国和平。

这才想起了被自己遗忘许久的六公主,临时加封她为清阳公主,即日前往草原和亲。

“什么?”林嘉言柳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老皇帝平时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这时候倒想起我了?”

“公主慎言。”莲心被她的话惊得差点咬了舌头,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林嘉言也被她突然下跪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

她在脑中疯狂回忆早就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历史知识,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时期有这个朝代。看来是没法开天眼预知未来了,林嘉言神经质地盯着自己的食指,怎么别人穿越不是有系统就是有金手指,到自己这儿就什么都没有。

天崩开局,要怎么艰难求存?


“台吉,那公主怎么还没来,南国的马这么慢吗?咱都等了一上午了。”

少年嘴里嚼着干草,百无聊赖地翘着腿躺在草地上。

一旁的男子浓眉高鼻,五官深邃,穿着雅青色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黑色绸带束在脑后,额头上还戴着一条黑色串珠的抹额。他靠着一棵大树,薄唇紧抿,狭长深邃的双眸望向远处,沉默不语。

“要我说那南国皇帝简直痴心妄想,以为送个女儿过来就能天下太平了。等我们可汗把部落整顿好了,还不踏平他们的城墙,掀了他的宝座。”少年越说越激动,在身前朝空气使劲挥了几下拳头。

“来了 。”

男子眯了眯眼睛,打断少年的畅想。

一条长长的车队从地平线蔓延过来,那是公主的陪嫁仪仗队,足足有数百辆马车之多。

“这清阳公主架势还不小,搞这么多人送行。”少年吐出口中的草根,手掌挡住阳光向前眺望。

“走了。”

男子已经率先跨上马,往城门口去了。余下的十几人也连忙骑马跟上。

林嘉言撩开车帘,看到城门口停了十几个骑着高大黑骊的人,想必就是可汗派来接自己的。她赶紧撤回手,整理好衣物,端庄地在榻上坐好。

两方人马相遇,使臣率先下马,向男子拱手行礼。

“拜见台吉,臣奉南荀帝之命,护送清阳公主前往俄日和,现人已安全……”

马上的少年没等他说完,就从马上一跃而下,一脚踏上公主的轿辇。

“不可……”使臣大惊失色,却阻拦不及。

少年一把掀开了轿帘。

林嘉言本来还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也被眼前这少年给吓了一跳。

她身着一件鎏金绣凤锦袍,袍身以华丽的鎏金为底色,上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那凤凰栩栩如生。袍边镶嵌着珍贵的宝石与珠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衬得她尊贵无比。

从未见如此肤若凝脂,仙姿佚貌的美人,少年看得愣住了,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尴尬地杵在原地。

“哎呀,万万不可啊,大人,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啊。”使臣忙不迭地把少年拉了回来。

“阿吉那,回来。”

男子骑在马上,面色不虞。少年一脸悻悻地站回男人身后。

“人已送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依照礼制……”礼官欲言又止。

“我说,”男人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们可以走了。”

林嘉言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些紧张,暗忖南国这些人不会把她一个人给丢在这儿了吧。

“莲心,莲心,你还在吗?”她小声呼唤着眼下唯一的熟人。

“公主。”

听到莲心还在轿子外候着,林嘉言缓了口气,定了定神。

感觉马车剧烈摇晃了下,头上步摇轻颤,林嘉言扶住车窗稳住身子。

少年带人把马车套在自己的马上,扬起马鞭,在空中甩了个鞭花。

这是草原的战马,力量远非南国草场上饲养出来的家养马可比。林嘉言只觉得马车猛然冲了出去,后背重重地磕在马车上,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跟现在的速度相比,之前那三天简直就是在草原闲逛。

林嘉言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满头珠翠铃铛作响,梳好的发髻也散了开来,甚是狼狈。她干脆直挺挺地在榻上躺下,恨不能直接晕死过去。

马车疾驰了半日才停下,林嘉言觉得自己的脑浆已经被晃匀了,这会儿正一跳一跳地疼。觉得这样躺在榻上不甚雅观,林嘉言挣扎着坐起身。

轿帘猛地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从他身旁的缝隙中,林嘉言看到了跳动的篝火和攒动的人影。

这是到地方了?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林嘉言。

从没见过这样明眸皓齿的美人。一把细腰弱柳扶风,不足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惧,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正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心道难怪刚刚阿吉那只看了一眼就跟丢了魂儿一样。

男人逆着光,林嘉言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来人身形高大魁梧,马车对于他来说太矮,他只能憋屈地弯着腰一步步向她靠近,极具压迫力。

“你……你是谁?”

林嘉言被他的气势逼得缩在角落,退无可退。

男人停下脚步,伸手撩开遮光的帘子,让外面的火光照耀进来。

借着火光林嘉言看清了他的脸,他有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粗犷的眉毛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草原上的鹰隼。五官长相和他的身材一样极具压迫力。

“察哈尔·阿拉坦嘎达苏,你的丈夫。”

林嘉言被后面的四个字给砸晕,也没记住前面的一串长长的名字。

“公主,公主。”

莲心焦急地在外面喊她。

颠簸了这么久,她的妆发全乱了,需要抓紧整理。

察哈尔回头看了眼莲心,从马车里退了出来。

“抓紧时间。”

莲心被他的气势压迫地不敢抬头,屈膝行了礼就赶紧进了马车。

“公主,我给您重新梳妆。”莲心把林嘉言从地上扶起,坐到铜镜前。

林嘉言这才缓过神,看到镜中的自己嘴唇惨白,云髻散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莲心,刚刚那是……”

“是驸马爷。”

不是说跟自己年龄相仿吗,草原人都长得这么威武雄壮的吗。感觉那人的胳膊都比自己大腿粗了。

林嘉言咽了咽口水,要是自己反抗逃跑,那人怕是一拳就能给自己捶飞了。

“哈哈哈,察哈尔,看见你的新娘子没有?”

“南国公主美不美啊?”

周围有人笑着起哄。

都知道南国皇帝被草原铁骑吓破了胆,特意献上自己最美的女儿送给部落。

察哈尔面沉如水,被父亲强塞了一个新娘,他心里很是不爽。

大哥已经娶亲,这送来的南国公主只能安排给他,即便他对这场政治联姻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被迫接受。

想起刚刚在马车里看到的女人,虽然一眼就觉得惊艳漂亮,但那般瘦弱胆小,比起草原上的兔子都过犹不及。这样的女人如何当得了自己的台吉哈敦(王妃)。


莲心手脚利索地给林嘉言重新整理好了妆发,还用金箔描了花钿。给她披上大红的锦袍,整理好喜服。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林嘉言刚一露面,人群中就爆发出阵阵欢呼,伴随着号角声鼓声琴声,振聋发聩。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软成了面条,颤抖着迈不开步。

察哈尔过来牵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林嘉言腿弯一软,向前歪倒,一头撞在了察哈尔坚硬的胸膛上。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新娘子等不及啦哈哈哈哈……”

“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哈哈哈……”

“新娘子长得这么美,察哈尔今晚可要上火了。”

……

他们说的是蒙语,林嘉言听不懂,但听得出他们语气里的戏谑。

她羞红了脸,用拳头使劲捶了捶不争气的腿。待她站稳,察哈尔又拉着她继续向前走。

他俩被人群簇拥着,敬茶,叩拜,鞠躬。

有人端上来一个煮熟的羊头,旁边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嘴里叽里咕噜跟他们说着什么。

察哈尔用匕首割下一块羊头肉递给林嘉言,她呆呆地接过来,不懂什么意思。

察哈尔又给自己割了一块儿,抬手示意林嘉言吃掉。

羊头就是简单的白水煮过,没加任何调味。颠簸了一路的林嘉言本来就一点胃口都没有,此刻只能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羊肉。

察哈尔看她吃得艰难,脸色有些不悦,重重地咳了一声。

林嘉言捧着羊肉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忙一股脑塞进嘴里,囫囵咽了下去。

“察哈尔,对待妻子你该温柔一些。”

上位坐着的女子轻笑着开口,说的是汉语。

林嘉言抬眼望去,女人笑容亲切,慈眉善目。

“我是察哈尔的大嫂,我叫都兰,”女人亲切地拉起林嘉言的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林嘉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低下头。

后面又跟着察哈尔端坐在席上,接受一波又一波人群的跪拜。

刚刚吞下的羊肉在胃里翻腾着绞痛,人们嘴里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吵闹的嗡嗡声让林嘉言脸色更差了。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林嘉言被送回一个帐子里自己坐着。沉重的头饰压得她脖颈发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

她想拆了头饰卸妆休息,又怕惹怒了那凶神恶煞的王子,只好用手撑着脑袋无声叹息。

“公主。”

莲心掀开门帘,走到她身旁。

“我来替你梳妆。”

“还梳妆?”

林嘉言被吓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这几天已经被她动不动就几个小时的梳妆给吓怕了。还以为后面还有流程没走完,等着自己重新换装。

“不是不是,是帮您卸妆就寝。”

莲心扶着她坐好,开始帮她拆下头上的发髻。

“可以睡觉了?”

林嘉言有些难以置信,一般婚礼不是新娘子还得在新房等着丈夫回来洞房吗?怎么这就可以洗洗睡了?

“是的,大王妃说让公主先休息。”

“哦……”

正好,自己确实也累得不行了,就算不卸妆估计也撑不住了。林嘉言任由莲心在自己头上动作,迷迷糊糊地又被脱下了外衣,躺到床上头一歪就睡晕了过去。

察哈尔从宴请宾客的营帐里出来时已经被灌了不少酒,但他眼神清澈,脚步从容,毫无醉意。

他虚虚握了握手掌,回忆着手心里残留的手感。

先前拉了一路,那样小的一只手,冰凉滑腻,柔若无骨。

他又闻了闻指尖,似乎还残留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香气。

回到自己的帐子,矮几上的喜烛已经快燃尽了。桌上还放着一壶酒,他们还没喝合卺酒。

察哈尔走到床边,看向被褥里的小小起伏。

他把被褥掀开一角,露出林嘉言的手臂,手如柔荑,皓腕凝霜。察哈尔攥了攥这只手,又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毫无知觉。

怎么在床上捂了这么久手上还是一片冰凉。

察哈尔忍不住凑近了观察她的脸,那张脸现下卸了妆,现出了原本苍白脆弱的模样。她的睫毛纤长细密,鼻头秀气挺翘,微张的嘴巴小巧娇嫩,眉头轻轻蹙起,似是睡得不好。

林嘉言感觉自己在茂密的森林里逃命似的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穷追不舍。自己跑得快喘不上气,突然脚下被石头绊倒。回过头,一只龇牙咧嘴的黑熊已经扑了上来,一排锋利尖锐的牙齿凑到林嘉言眼前,她吓得闭上眼,似乎能感觉到黑熊刺人的毛发已经凑到了颈边。

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林嘉言大口喘着粗气。

突然发现真的有个黑黑的脑袋埋在自己的颈边,吓得她尖叫一声,猛地坐起身往后退,谁知身后就是坚硬的床板,脑袋重重地磕在床板上,疼得她呜咽一声。

察哈尔只是想凑近了闻闻她身上是什么香,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看她捂着脑袋缩在角落,眼角沁出泪水。察哈尔心中有些烦躁。

他撩开袍子一屁股坐在床上,向林嘉言伸出大手。

“过来。”

林嘉言瑟缩了一下,又把脚往里面收了收。

见她不为所动,察哈尔脸色阴沉,长臂一伸,就把人从角落捞了出来。

林嘉言吓得叫了一声。

“你我已是夫妻,你这么怕我作甚?”

察哈尔沉着脸,有些不悦。

眼前男人跟自己的体型差距巨大,让他轻而易举地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林嘉言被他捉住脚腕,浑身抖若筛糠。自己也不想这样,但前世自己连恋爱都还没来得及谈过,更遑论突然这样和陌生男人亲密接触了。

“你你你……你先放开我。”

察哈尔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皮,“我若不放呢?”

林嘉言挣扎了几番,丝毫没有撼动那只无情铁手,气得她用另一只腿使劲在男人的铁臂上踹了几脚,男人不为所动,反倒是林嘉言自己腿上被撞得一片红肿。

看她拼命挣扎的样子,察哈尔也失了兴致,松开了手。

自己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满,做做样子罢了,没想到这公主竟还一副被逼无奈誓死不从的样子,自己又不是那巧取豪夺之徒,做不出那强人所难的事来。

重获自由,林嘉言抱紧膝盖又缩回角落,一脸戒备地看着床边的男人。

察哈尔豪迈地往床上一躺,出言讥讽道,“公主殿下连碰也不让碰,那还大老远来这儿干嘛,不如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好过你在这里担惊受怕。”

“真的?”林嘉言双目灼灼,信以为真。

察哈尔被她噎住,有些无语。

这公主脑子怕不是磕坏了,南国皇帝摆明了拿她当一枚弃子,若真的把她退回去,哪儿还能留她的命在。

“假的。”

察哈尔坐起身,翻了个白眼。

林嘉言泄了气,又恼他是故意挖苦自己,忿忿地瞪着男人的后脑勺。

察哈尔似有所感,突然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林嘉言慌乱地移开眼神。

“既然公主不愿意,那还呆在我的帐子里干嘛?”

“啊?”

他这是赶自己走?半夜被男人从家里赶出去。林嘉言还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回过神,她气得咬了咬牙,从床上起身。先前外衣也不知道被莲心收到哪儿去了,自己身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赤脚踩在毡毯上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鞋袜。

在男人戏谑的目光里,也顾得不那许多。林嘉言赤着脚就要掀开门帘出去。

“哎。”察哈尔伸手阻拦。没想到她气性这么大,说走就走。要真这样出去了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察哈尔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林嘉言此时就靠着这股气撑着,被他这么一拽,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车仁大半夜被察哈尔从被窝里叫醒,看着床上一脸苍白不省人事的公主,忍不住埋怨道,“台吉,新婚之夜你该温柔些,她毕竟是中原人,身体娇弱,经不起你那么粗暴。”

察哈尔面皮抖了抖。

“我没碰她。”

“嗯……”

闻此,车仁又检查了一番,“那就是她身子太弱了,一路颠簸,再加上水土不服,才突然晕了过去。”

“我明天给她开点滋补的药,慢慢养一养就好了。”

车仁打了个哈欠,提起药箱走了。

察哈尔看着林嘉言脚腕上青紫的指痕,心里生出些许烦躁。

第二天,直到太阳高照林嘉言才悠悠转醒,帐子外面传来小孩的嬉闹声。她按了按胀痛的额头,从床上坐起身。

“公主,你醒了?”莲心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

林嘉言猛然想起昨夜,察哈尔赶自己走,然后自己居然就不争气地晕过去了。他不会以为自己是耍心机想留下才故意装晕的吧。

被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林嘉言这才转眼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帐篷。明显不是昨晚那个,这个更小也更破旧,角落甚至还破了个洞正在呼呼往里灌风。

“这是哪儿?”

“公主,”莲心一脸苦涩,“昨夜您晕倒,额驸请了大夫诊治。后来说您身体不适,不宜与人同居,就把我们安置到这里来了。”

“这是……”把自己打入冷宫了?

林嘉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心里还是庆幸那人没有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冷宫怎么了,冷宫也挺好的,没人看着,自由自在,妃子还能在里面随意发疯。

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林嘉言拍了拍莲心的肩膀,反而安慰起了她。

“没事的,我看这儿挺好。这儿又不是宫里,处处拘束。咱们没事还能出去逛逛,走走玩玩,多自在。”

莲心满脸愁容,新婚之夜被赶了出来,不懂公主这时候怎么还能这么乐观。

“先喝药吧公主。”

林嘉言捏着鼻子把药碗推远了些,“不喝不喝,是药三分毒,何况我又没什么病。”

当了十几年药罐子的公主最近开始拒绝喝药了,莲心也拿她没办法。

“那我给您梳妆吧。”

“不必了,这儿又没别人,一切从简吧。”

林嘉言实在是怕了之前那满头珠翠,梳妆完了自己头都不敢动,一天下来从脖颈到肩膀全是麻的。

莲心只好给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连簪子都没插,只用了红色的发带在末尾打了个结。林嘉言从自己带来的嫁妆里面翻出一件素色织锦流云裙穿上,感觉整个人比之前松快了不少。

门外有小孩好奇地伸着脑袋偷看。林嘉言干脆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呀,新娘子出来了。”

小孩子们哄笑着四散开来。

林嘉言拿出刚刚从行李里翻出来的点心,放在手帕里递给他们。小孩们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什么林嘉言也不知道,之前拿起来就吃,只觉得入口甜腻清香,大概是用桂花制成的糕点。

“这是海棠桂花糕,”林嘉言信口胡诌,“是用新鲜的桂花晾晒七七四十九天,再加冰糖豆粉和蜂蜜捶打三天三夜才能制成这么一小块。谁想尝尝啊?”

“我我我……”

草原长大的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精致香浓的糕点,纷纷蹦跳着拉住林嘉言的衣服。

林嘉言被他们扯得站不稳。

“哎哎哎等一下,都有都有。”

孩子们每人都分到几块糕点,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剩下一个小男孩,踟蹰着没走。

“怎么了?你没有吗?”

林嘉言翻了翻食盒,先前的糕点已经分完了,准备拿点别的点心给他。

“二婶。”男孩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二……二婶?”

林嘉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给震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十岁。想起昨天婚礼上慈眉善目自称大嫂的女子,林嘉言心下了然。

“你是大王子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明。”

这个名字好记,林嘉言点了点表示记住了,伸手在男孩肉乎乎的脸上捏了一把。

“我这儿还有些芝麻酥糖,吃吗?”

阿明接了过来,眼睛忽闪忽闪亮着光,“谢谢二婶,二婶你长得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

被这一句彩虹屁夸得心气都舒坦了不少,林嘉言忍不住眉开眼笑。

“二婶,”阿明塞了满满一嘴的糖,含糊不清道,“你为什么住这里啊?怎么不住二叔家。”

林嘉言目光躲闪,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解释。

“呃……因为二婶身体不好,你二叔那里不适合养病,所以我到这里来住。”

“哦,”阿明鼓着小脸,若有所思,“二婶生病了,二叔还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二叔坏。我要去告诉额娘。”

说着转身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哎……”

林嘉言没拦住,心道完蛋,刚进门第一天就告自己男人的状,这还得了。让察哈尔知道了不又得记恨自己一笔。

想着反正刚过门大概也是要去拜见一下长辈的。林嘉言简单收拾了下就一路寻了过去。

本想着皇室的帐子应该很明显,很好找。可一路走来,全都是大大小小差不多的白色帐篷,林嘉言走着走着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

这可怎么办,在大草原上的部落里迷了路。周边三三两两的人,也不搭话,只是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地看笑话。语言不通,又没法交流。走了一会儿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林嘉言弯着腰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太过弱不禁风了。

“你在这儿干嘛?”

一个少年在她面前停驻马。

林嘉言认出他就是那日来接自己时掀了轿帘的少年。

“我迷路了,你能给我指条路吗?我要去找王妃。”

“迷路?”

少年不懂就在部落里面是怎么还能迷了路的。听闻这公主昨夜被台吉赶出了帐子,怕不是因为她脑袋有问题,是个傻子。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

少年翻身下马,朝着前方抬了抬手,“再往那边走二里路,看见金顶的斡尔朵就是了。”

“卧什么?”

林嘉言疑惑道。

见她真是个傻的,少年叹了口气。

“我带你过去吧。”

“好的好的,感谢。”林嘉言忙不迭道谢。

少年牵着马,有些为难。她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个女的,肯定是不能和自己同乘。自己骑马让她在后面跟着,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肯定又要跟丢了。让她骑马自己牵马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她的马夫了。

林嘉言见少年原地不动欲言又止的样子,全然不知在他心里已经把自己盘算成了四体不勤的傻子。

“那……我们走吧?”

林嘉言小声催促道。

少年回过神,就这样傻傻地牵着马引着她往前走。

林嘉言从没想到二里路有这么远,只能想办法跟人聊天来分散注意力。

“我们之前在葛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她提起葛郡,少年脸有些红,他窘迫地别过脸不让她看见。

“阿吉那。”

林嘉言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嘀咕了几遍,“还行,不算长,我记住了。”


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自己的不适感总算好了一些,身子爽利了不少。

察哈尔和部落里的一众男人们也不在,没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林嘉言过得也还算自在。

没事就去都兰那里坐坐,陪阿明玩一玩,顺便还能跟着学点蒙语。

都兰手里拿着一件男人的外袍,用金线在内侧绣花。

“这是什么?”

林嘉言看她绣的纹样,不像寻常花草。

“这是狼神图腾,保佑扎那在战场上平安的。”都兰眼角带笑,温声跟她解释。

“哦……”

都兰跟扎那感情很好,这段时间听她讲了不少两人的往事。

“察哈尔以前的衣服也是我给他缝制的,以后该交给你啦。”

“啊?”

林嘉言看着衣服上复杂的刺绣图案,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让自己穿针引线缝伤口还行,绣花这种手工活自己还真没搞过。

都兰很耐心,手把手地教她,可林嘉言绣了半天还是绣得歪七扭八,看不出形状。

“唉,看来我是没什么天赋了。”林嘉言叹了口气,想劝都兰放弃教自己绣花。

“没事的,我们这边刺绣纹样跟你们中原不同,你一时不习惯,慢慢来就好了。”

都兰用剪刀割开林嘉言绣错的针脚,重新下针修补,没有一丝不耐烦。

两人也垂头绣了大半天了,林嘉言伸了个懒腰活动身体。

看到都兰有些难耐地捶了捶后腰。林嘉言最近也发现了,都兰似乎有腰伤,每次久坐或是久蹲之后就会腰痛。

“嫂嫂,你腰不舒服?”

“老毛病了,”都兰笑着挺了挺腰,“之前生阿明的时候正值打仗,部落跟着大军奔波。没坐好月子落下了病根,每日都会痛上几回,已经习惯了。”

林嘉言回忆自己在学校上过的针推课,虽然针灸自己学得一般,但是推拿还行,之前在家没事也会给老爸老妈按按肩颈,效果不错。

“嫂嫂,我会一点推拿按摩,要不让我试试?”

都兰有些诧异,养尊处优的南国公主居然还会这些?

“弟妹身娇体弱的,不用在我这浪费力气,反正都是老毛病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嫂嫂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被这种病根影响身子呢,就让我先试一试,成与不成再说嘛。”

说着林嘉言就拉着都兰躺在榻上,都兰拗不过她,只好顺从。

撩开外袍,林嘉言把手搓热,掌根贴上都兰的腰窝,从脊柱两侧向外侧按摩,逐渐增加力度。

脑中回忆着人体穴位图,林嘉言用手指在她腰部的肾俞穴和命门穴进行持续按压。

都兰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言言,你真的会啊。我还以为你们南国公主从小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林嘉言动作一顿,脑子转得飞快。

“我从小不受宠,父皇不太管我。我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平日就爱好看点医术,不过从来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今日若能帮嫂嫂的腰痛缓解一二,也算没有白费功夫了。”

听闻这么好的孩子从小没了母亲,还被亲生父亲冷落,无依无靠长大。都兰心中对她的疼惜更甚。打定主意要等察哈尔回来之后好好说说他,让他对公主好一点。

林嘉言给都兰按了半个时辰,都兰心疼她,起身不让她继续了。

“好言言,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快歇会儿吧。”

一停下来林嘉言才感觉到手臂都酸痛得抬不起来了。

“这毛病一次两次治不好,我以后经常来给你按按,做几个疗程应该就好了。”

“疗程?”都兰不解。

“呃……就是多按几次的意思,我从医书上看来的。”

林嘉言双手颤抖地端起茶杯,赶紧低头喝茶。

“我们草原医术落后,蒙医只精通外伤,对于女子产后虚弱之类的问题,向来是没有办法。”都兰叹了口气,拉起林嘉言的手,感叹道,“还好有你,帮了大忙了。”

帮大忙谈不上,但是来到这里,只有都兰像长辈一样对自己关爱有加,林嘉言也想尽可能回报她。

晚上被都兰留下吃过晚饭,林嘉言回到自己的帐子里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莲心帮她洗漱收拾她都一无所知。

深夜,外出了快一个月的大军回营,马蹄奔腾似雷声阵阵。

都兰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扎那老远就下了马,朝自己的妻子奔去。许久不见的两人深情相拥。

“怎么样,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都兰捧着丈夫的脸,细细打量。

“一切顺利,没有受伤。”扎那抱着都兰的脸狠狠啃了一口,“想死我了。”

草原人民自由奔放,不拘小节,表达爱意一向也是热烈直接。

众人笑着起哄。

察哈尔骑在马上,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却没找到那抹纤弱娇小的身影。

“言言今天累了,这会儿应该已经休息了,她身体不好,我就没叫她起来。”

注意到察哈尔的目光,都兰笑着解释道。

“我没找她。”

察哈尔尴尬地收回目光,夹了夹马腹先行离去了。

大军回营休整,扎那和察哈尔还要向可汗汇报此行战况,卸下战甲就进了大帐。

男人们兴致高涨,围坐在篝火前谈笑喝酒。

林嘉言被喧闹声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隔着窗户看到外面人影憧憧,映着火光热闹非凡。

看样子是大军回营了,那察哈尔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看这些人这么开心,想必这趟肯定很顺利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林嘉言揉了揉眼睛,还是很困。又回到床上,用被子隔绝喧嚣,继续闷头大睡。

议完事出来,天已经快蒙蒙亮了。扎那跟察哈尔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看着哥哥帐子里灯光摇曳,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家。察哈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冷冷清清的帐子里。

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家,那女人竟然真的就一直不回来。好歹两人也是成了亲拜了狼神的夫妻,自己打完仗回来她也不来迎接一下。

察哈尔有些不爽地磨了磨牙,决定等天亮了就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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