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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婢为后:疯批皇帝跪求她上位微末赵晏

糊糊星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微末抱衣路过小园,在月桂树旁刻意驻足。原本缀满金黄花瓣的月桂,此刻枝条秃败竟如冬日枯枝一般。庖厨方向传来薛厨娘尖厉的咒骂,“天杀的小贼!偷板栗便罢了,竟连竹筐也一并顺走…”她低头轻笑,绣鞋卷起残花埋进泥土里,转身回了浣衣舍。戌时末,赵晏从兵部回府,远远便瞧见小园桂枝后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无声逼近,正见一个小婢女踮着脚折尽最后几簇桂花枝,扭头看到他,惊得怀中板栗簌簌掉了满地。“王、王爷!”她扑通跪地,带着板栗骨碌碌滚到他脚边。他俯身拾起一粒,熟栗的温热在指尖缠绕,他眸光骤冷,“薛厨娘赏你的?”“不…不是!”小婢女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找薛厨娘借的。”赵晏手指倏而收紧,甩袖欲走,“不说?便拖去暗室。”“不、不要!”小丫鬟惊慌失措,额头...

主角:微末赵晏   更新:2025-05-16 23: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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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微末赵晏的其他类型小说《弃婢为后:疯批皇帝跪求她上位微末赵晏》,由网络作家“糊糊星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微末抱衣路过小园,在月桂树旁刻意驻足。原本缀满金黄花瓣的月桂,此刻枝条秃败竟如冬日枯枝一般。庖厨方向传来薛厨娘尖厉的咒骂,“天杀的小贼!偷板栗便罢了,竟连竹筐也一并顺走…”她低头轻笑,绣鞋卷起残花埋进泥土里,转身回了浣衣舍。戌时末,赵晏从兵部回府,远远便瞧见小园桂枝后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无声逼近,正见一个小婢女踮着脚折尽最后几簇桂花枝,扭头看到他,惊得怀中板栗簌簌掉了满地。“王、王爷!”她扑通跪地,带着板栗骨碌碌滚到他脚边。他俯身拾起一粒,熟栗的温热在指尖缠绕,他眸光骤冷,“薛厨娘赏你的?”“不…不是!”小婢女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找薛厨娘借的。”赵晏手指倏而收紧,甩袖欲走,“不说?便拖去暗室。”“不、不要!”小丫鬟惊慌失措,额头...

《弃婢为后:疯批皇帝跪求她上位微末赵晏》精彩片段

微末抱衣路过小园,在月桂树旁刻意驻足。

原本缀满金黄花瓣的月桂,此刻枝条秃败竟如冬日枯枝一般。

庖厨方向传来薛厨娘尖厉的咒骂,“天杀的小贼!

偷板栗便罢了,竟连竹筐也一并顺走…”她低头轻笑,绣鞋卷起残花埋进泥土里,转身回了浣衣舍。

戌时末,赵晏从兵部回府,远远便瞧见小园桂枝后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无声逼近,正见一个小婢女踮着脚折尽最后几簇桂花枝,扭头看到他,惊得怀中板栗簌簌掉了满地。

“王、王爷!”

她扑通跪地,带着板栗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他俯身拾起一粒,熟栗的温热在指尖缠绕,他眸光骤冷,“薛厨娘赏你的?”

“不…不是!”

小婢女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找薛厨娘借的。”

赵晏手指倏而收紧,甩袖欲走,“不说?

便拖去暗室。”

“不、不要!”

小丫鬟惊慌失措,额头都磕出血印,“奴婢只是…想学王妃做桂栗粉糕!

午后奴婢亲耳听到王妃说,她夜夜都得王爷恩宠…府里都说定是那糕点…糕点?”

“是!

王妃祖传的手艺,就连身边的奴婢也能让王爷多看两眼…”赵晏心底陡然窜起一股邪火,“接着说。”

小丫鬟跪在地上抖若筛糠,“不只奴婢,所有人都在抢板栗和桂花…她们说,若刚好对上王爷口味,兴许就能…攀上金枝…沁水阁的案几上…拖下去,杖二十。”

他转身碾碎满地板栗,心口郁热躁动,再不愿多听半个字。

小丫鬟话未说完就被卫骁拖走,喉咙哽住求饶都不曾喊出口。

临风廊下,紫檀案几上隐约摆着十几碟桂栗粉糕,青瓷盘沿竟还贴着工整的梅花笺。

“浣衣舍喜儿。”

“庖厨灵儿。”

“绣房阿柔。”

…甜腻糖粉味充斥满整个沁水阁,男人眉角透着霜冷的烦腻,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卫骁只觉周身骤冷,忙上前细看,“王爷…这…”话音未落,微末便捧着食盒来到门边,“王爷万福。”

赵晏察觉到身旁温热,玄色袍角扫过满地月光,指尖捏起青瓷盘中的小糕。

糖霜是淡金色的,糕体上带着细微裂痕。

“为何来迟。”

“王妃要奴婢五日内赶制完祈服,奴婢不慎看漏了时辰…”她忽然看到案几上整齐的糕点,手中食盒不安轻晃,“奴婢今日,许是多余…”男人突然扣住她欲退的手腕,扬袖掀翻案几。

十几碟糕点噼啪碎作满地琉璃,惊得廊下幼燕扑棱着撞向夜空。

“传薛厨娘!”

薛厨娘踉跄扑跪在地,发间围布松散垂落,便听男人碾着碎瓷冷笑,“板栗是你给的?”

“老奴冤枉!

都是她们偷的!”

“杖三十。”

“王爷饶命!

老奴也是遭人迫害…”薛厨娘身子健硕,此刻却颤抖如斯,“小蹄子们发了疯,竟连竹筐都顺走了,定是有人故意煽动谣言!”

“厨房既交由你掌管,”他随意扯下微末袖口沾着的金箔屑,任由那碎金飘进香炉,“遗失便是失察之罪。”

“不…王爷明察…若非今日王妃当众提起…”薛厨娘的叫喊声震得人鼓膜生疼。

赵晏冷声打断她,“再多话,打死为止。”

薛厨娘猛然噤声,任由卫骁将她拖去中庭。

微末垂首恭立在侧,晚风丝丝缕缕吹来发尖,吹起男人袍袖纱纱作响。

赵晏想杀鸡儆猴,此番厌恶到极点,倒是苦了这薛厨娘。

卫骁返回时拾起写着名字的梅花笺送来案前,“王爷,该如何处置?”

笺签上沾着黏腻的糖脂,卫骁读书不多,却忽而想起那句“东施效颦。”

“好个祖传的手艺。”

赵晏眸光含笑,任由碎瓷在指腹刺出血珠,“传令——除虹霓院外,再让本王闻到桂栗香,便拆了那人骨头喂狼。

笺上署名者,各领庭杖二十。

至于王妃…”他掀开微末手中食盒,取出小糕在指尖流连,“祈服事关重大,便在院中闭门缝制,任何人不得打扰。”

目光沿着纤细的手臂向上,这女人在他面前总是低眉敛目的模样,“再敢来迟,连你也一起罚。”

…月色洒满狭长的回廊,卫骁第三次偷瞄微末手中的空食盒。

少年英气的胄铠上映着孤白的光,耳尖偏比夕阳时的火烧云还艳,“王爷将十几个瓷盘都毁了,只留了姑娘的…”微末故意晃了晃食盒,里面的瓷碟叮当相撞,“卫大人说错了,这是王妃的手艺。”

“是…”卫骁挠挠头,正想着如何将这话题延长,虹霓院门处便传来声响。

苏晚昭赤足扑来门边,一把攥住微末衣袖,“王爷为何要禁我的足?”

方才有个小婢女前来相告,她本纳闷对方周身浓郁的皂角味,便听闻赵晏发了雷霆之怒,一连处置了十几个女婢。

“定是你这贱婢挑唆!”

她心中有鬼,用力嵌起微末手腕,最怕她说出假手缝制祈服一事。

“王妃慎言!”

卫骁剑鞘“咔嚓”抵住门框,“您今日,可在婢女面前炫耀了粉糕一事?”

“什么…”苏晚昭被逼踉跄后退,想起午后她确在小园里,当着在七八个婢子的面说:“王爷最贪妾身这口桂香,夜夜都要…”可那都怪婢子们投来的目光太过崇拜,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王爷亲口说…”卫骁刻意顿了顿,“您有闲情逸致教小丫鬟们做糕,不如专心缝制祈服。”

“不…不是。”

她突然攥住卫骁冰冷的袖口,“求你去告诉王爷,我不说了,我再也不…王妃该求的不是属下。”

卫骁轻轻掰开她的手指,“而是那些因您受杖刑的奴婢。”

耳畔倏地传来女婢受刑的惨叫声,十几道声音一同响起,听得人汗毛直竖。

虹霓院门缓缓合上时,苏晚昭扒着门缝哭求,“微末,救救我…”微末将食盒搁在青石砖面上,去触她冰凉的手指,“王妃且安心,奴婢定会竭尽所能。”


赵晏从混沌中睁开双眼,鼻尖钻入一抹清洌的薄荷香,这味道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他还是锦澜王时,为讨好父皇日日熏染的香料。

撑着手臂起身,他揉了揉眉骨,却在指尖碰触到光滑的皮肤时蓦然顿住。

垂眸看去,苍老枯槁的手变成修长的指节,就连虎口那处箭伤都消失无踪。

环顾四周,一案四角方桌,一把桦木靠背椅,一台四角立柱架子床,一排顶梁木质书架…这是他在锦澜王府的书房。

“卫骁!”

他朝门外喊道。

房门登时打开,卫骁顶着那张年轻的脸冲他抱拳,“王爷头疼?

可要传府医?”

赵晏摆手,赤脚下床,来到窗边凝眸不语。

他竟然…回来了?

院中仆从捧着红绸穿梭在廊间,大红掠过屋顶上的琉璃瓦,恍若前世的登基大典。

“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做了三十余年的皇帝,开口间不自觉散发出的帝王威仪,使卫骁心中一沉,“回王爷,今日是庆历三十一年,四月初五。”

庆历三十一年…四月初五…是他与晚昭成婚的前一日。

皇后故意打压,他为搏贤名,迎娶了成为孤女的晚昭。

没想到晚昭灵善坚毅,万事妥帖,辅佐他一心夺嫡,最终民心所向,他如愿成皇。

前世他活到六十五岁,看尽晚昭从灵秀少女变做枯槁妇人,从七窍玲珑变得面目全非。

皆因晚昭那义妹不幸病逝,使她大受打击。

今生,他该好生呵护晚昭,再不叫她褪尽满身灵气才是。

赵晏闭着眼,任由卫骁替他更衣,他忽然想起,母妃派来的验身嬷嬷,此刻应当正在虹霓院。

…疾步穿过垂花门时,他正见两人踉跄着奔逃,“你受伤了?”

微末松开拉住苏晚昭的手,恭敬地朝后退去,“王爷万福。”

苏晚昭摸索着上前,“王爷,是你吗?”

她脸上只是些许浮灰,一路跑来早已吹散,此刻见到赵晏,倒又目不能视了。

赵晏接过苏晚昭的手,触感如同冰锥一般划破他的记忆。

前世他午后方至,晚昭受尽了委屈,待他得知真相,已是多年蹉跎。

他小心为苏晚昭拂去石灰,“可还伤到别处?”

苏晚昭抽噎着摇头,“并未。

是晚昭无用,让王爷费心了。”

修长的指节抚平苏晚昭鬓边碎发,“那便好。”

微末呼吸微滞,今生的赵晏怎么这样古怪?

他不是应该姗姗来迟,又在大婚夜恼了苏晚昭,从此冷落虹霓院多年吗?

可这男人方才竟像是刻意赶来一般。

且此时的赵晏待苏晚昭极其冷漠,为何她方才从男人低沉的声线中,听出了几分小意柔情?

她盯着地面思索,却不知微动的绣鞋尖,恰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到。

赵晏喉结微动,这垂首恭立着的女子,便是晚昭日后的义妹。

前世她为证晚昭清白,曾硬抗下自己三十庭杖。

是个忠心又坚毅的女子。

他盯着女子头顶缠发的红绳,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微末。”

“微末…你倒是忠心。”

他曾将这女子纳为通房,登基后似是封成了贵人,只听旁人唤过微姨娘、微贵人,却从不知她的名字。

察觉到赵晏移开的目光,苏晚昭适时哭道,“那两个嬷嬷拿着银探子,想要…想要…”赵晏心中微恙,他平日最厌女子哭泣,印象中的晚昭也从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

想来是吓坏了。

他解下玄色披风裹在苏晚昭肩头,“别怕,与我同去。”

微末落后三步跟着,她盯着赵晏腰间晃动的螭纹玉佩,那是前世承恩夜他留下的信物,此刻金线缠着的络子还是簇新的,不像后来被她摩挲得起了毛边。

两个嬷嬷找了水净面,出门时衣襟上还沾着发白的粉尘。

迎面撞见赵晏,方才的倨傲全部化成了颤抖。

“老奴见过王爷。”

赵晏负手站定,修长的身躯遮住大半晨光,“搜。”

卫骁领命,铁钳般的手掌扣住瘦嬷嬷咽喉,银探子从袖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卫骁拾起递到赵晏面前,探子尾端的莲花纹被刻成一个“德”字。

嬷嬷惊慌失措地跪地,“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哦。”

赵晏嘴角噙着冷笑,“倒不知,嬷嬷奉的究竟是谁的命?”

瘦嬷嬷猛然抬头,正撞进赵晏那淬着寒霜的眸子里。

这哪里还是锦澜王?

分明是前朝诛杀权臣的暴君。

“德妃娘娘派老奴来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瘦嬷嬷当即打住话头,冷汗滴落在粗石地面上。

她没说谎,她二人的确是奉了德妃之命,只是那银探子的来由,她是万万也不敢说的。

“拖去暗室。”

赵晏轻飘飘地摆手,“问问她们主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溺毙在御花园的小宫婢?”

那小宫婢曾受皇后指使,在他的茶水里投毒。

“不,锦澜王,你不能扣下老奴!

老奴还得回宫复命!”

卫骁拖人的声响渐远,赵晏转身,前世他直到登基才查到皇后手笔,如今倒省了诸多周折。

“晚昭受惊了。”

他执起苏晚昭冰凉的手,拇指抚过她腕间的同心结,“本王送你回房。”

苏晚昭雾蒙蒙的眸子终于见了亮,“好。”

走过珠帘时,苏晚昭忽然脚底一滑,顺势栽进赵晏怀中,微末见状在原地驻足,守在了房门外。

若她所猜不错,赵晏也重生了。

否则不会提及溺毙在御花园里的小宫婢,那是多年后铲除皇后时,赵晏给对方亲列的罪名,这时候的他,应是根本还不知情才对。

也不会直接将验身嬷嬷拖去暗室,那两人跟随德妃多年,犹如他的长辈。

这样也好,赵晏重生一回,还带着对苏晚昭的幻想,那她便要在赵晏面前,将苏晚昭一点一点......扒光示众。

“王爷的螭纹玉佩好生别致。”

里面传出苏晚昭的声音,“可以送给晚昭吗?”

“这是父皇御赐。”

赵晏的声音低沉又暗哑。

“那有什么要紧?”

苏晚昭顿了顿,“明日晚昭就要嫁与王爷为妃,父皇见王爷待我情深,也定会欢喜的。

王爷是舍不得吗?”

微末独自立在廊下,微风吹得她心头发痒。

那螭纹玉佩是赵晏封王时皇帝亲赐的,就连络子上的金线也是顶级匠人精心裁制,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前世她得了,是因那时赵晏已成皇,无需再看旁人脸色,此物倒如累赘一般。

可此时他碍于皇帝日日都得佩戴,离不得身,无关舍得与否。

苏晚昭却不知所以,开口索要。

方才倒是她想多了,只要她不开口、不规劝,苏晚昭每走一步,都是在自掘坟墓。

“本王为你另寻一个就是。”

“不要…晚昭只喜欢王爷日日佩戴的这个。”

“不行。”

“不嘛…你不是喜欢青莲纹的?”

“怎么会?”

苏晚昭的声音明显高了两度,“晚昭从未喜欢过,只喜欢王爷喜欢的。”

房中随即陷入鬼一般的沉静。

独爱青莲是她套给苏晚昭的第一层伪装。

高洁不妖,纯净不染,暗合她‘如君淡雅’的品格。

若按本性,苏晚昭会将万事万物皆以赵晏的喜恶划分,喜对方之喜,恶对方所恶,像城墙根随风的野草,也像对方腰间垂挂的死玉。

微末暗垂下眼尾,赵晏本就多疑善思,听闻苏晚昭不爱青莲,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且梳妆歇息。”

片刻后才又传来低沉的声音,“夜里本王再来寻你。”

玄色身影经过门边时,带起一阵清洌的薄荷香。

“王爷的玉佩歪了。”

微末突然轻声开口。

赵晏顿住脚步,女子温热的指腹已缠上摇摇欲坠的金线络子,她螓首低垂,灵巧地打了一个罗缨结。

她周身是清新的皂角味,不似晚昭那般浓香刺鼻。

“王爷!”

苏晚昭哀哀戚戚追到门前,却连半片随风而动的衣角也没抓到。

“好生休息,本王还有要事。”


赵晏打横将人抱起时,惊觉这女子轻得骇人。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彻夜缝绣囊,到此时只怕已近两个日夜不曾合眼。

难怪睡得这般干脆利落。

玄色外袍从肩头滑落,恰露出颈窝处狰狞的红痕。

他凝眸细看,这伤像是被钝器生生砸出来的,锁骨坚硬处已泛了青紫。

怀中身躯忽然颤了颤,微末无意识地将脸埋在他胸前染酒处,温热的呼吸隔着半潮的湿衣烙在他胸膛。

卫骁举灯跟随在后,见主子踹开耳房的门,慌忙垂首盯着满地碎雨,“可要传府医…取玉肌膏来。”

赵晏将人抛向锦褥间,却在她吃痛蹙眉时下意识护住后脑。

外袍再被扯开半寸,更多细小的疤痕从锁骨蜿蜒而下,像块残缺的舆图。

纤细的手腕无意识垂下床沿,看着还不及他两指粗。

那里有一块指腹大小的烫疤。

她曾说是半月前扯断了晚昭一根头发。

可此时细看,这疤痕新旧交叠,分明是被人多次烫在同一处所致。

窗外忽来阵阵惊雷,玉肌膏瓷瓶在赵晏掌心翻转流连。

塌上人翻身的窸窣声刺得他喉间发紧,“倒睡得十分坦然。”

他为她扯过锦被,又解下床边垂帘,才转身离去。

推门而出时,卫骁正提着油灯候在廊下阴影里,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昏黄的光线映出画上女子柳叶一般的眉。

“温侍郎嫡女的生辰贴也一并送到了。”

卫骁的脸略显紧绷,“德妃娘娘说…下月初三宜纳彩。”

母妃不喜晚昭,曾为他亲选了一位侧妃。

正是这画中女子,礼部侍郎嫡女,温晴玉。

赵晏淡淡扫过,“都依母妃。”

温晴玉的父亲温远征颇有才能,是他日后党团中的核心力量。

…傍晚将暗,微末醒来时先嗅到玉肌膏若有若无的苦杏味。

房中仅剩一丝能窥物的光亮,她认出这是沁水阁的耳房。

前世她舍命证苏晚昭清白,险些被赵晏乱棍打死时,曾在这里躺了一月有余。

她摸索着拿起床头案几上的火折子点燃油灯,发现上面一并摆着的,除了玉肌膏与金蟒玉带,还有一套叠得齐整的水云锦衣裳。

是她从未穿过的紫红色。

这颜色带着浓郁的张扬,实在与她当下身份不符。

她屈指抚过玉带蟒睛处的血渍,那是昨夜她昏睡时不慎染上的。

针线筐里多了绞孔雀丝线,针缝里穿着的还是她睡前用的雪蚕丝。

“微末姑娘,你醒了?”

门扉忽被叩响,卫骁的身影映在泛黄的窗纸上。

“卫大人,什么时辰了?”

“酉时四刻。”

微末恍然,她竟睡了近九个时辰…门外铁甲轻声作响,“王爷吩咐,要你试试那件衣裳是否合身。”

微末拿起针线筐里的绣针,就着灯光绣起了蟒爪,“王妃会不喜。”

卫骁捏着佩剑的手指紧了紧,“你总是说怕王妃不喜,她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微末唇角一勾,却无丝毫笑意。

看似无心的话语最能引人深思。

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每一句,都会令众人对苏晚昭的好感下降一分。

纵是贵如王妃,离心离德也只会走向穷途末路。

房中再无声音传来,卫骁擦了擦汗湿的手掌,犹豫片刻才又试探道,“你昨夜淋了雨,可要我帮你唤府医?”

“有劳卫大人挂心,奴婢很好。”

卫骁尴尬一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也不用叫我卫大人的…”…微末指尖翻动绣的飞快,整夜过去也毫无困意,直到天色微白,用天蓝蚕丝勾成的蟒睛终于成形。

晨早露重,打在她的粗麻衣襟上冰凉潮湿,她将玉带塞进斜领对襟里,朝赵晏的书房走去。

赵晏每日寅时四刻起身,此时应当正在书房用早膳。

镶金玉筷挑起半块暗红的桂栗粉糕,浓焦甜腻的糖粉味便径直刺入赵晏鼻腔,他不悦地皱眉,“你做的?”

“是薛厨娘做的。”

卫骁盯着焦红的糕点,只觉这东西定会甜得发苦,“大概是糖粉放多了…?”

微末捧着玉带悄声来到阶前,偷偷扫了一眼正被玉筷审判的方形小糕。

赵晏并不喜甜,却独爱桂栗粉糕。

他爱浓郁的桂花香,爱淡淡的新栗味和若有若无的微微甘甜。

若掺了糖粉便会过于甜腻,反成了他最厌恶的甜点。

需将糖粉换成少量晶糖,再佐以文火熬煮出桂花和新栗的香气,才正对他挑剔的口味。

前世她采桂蒸栗,反复钻研调整,才叫苏晚昭牢牢拴住了这男人的胃。

苏晚昭只需拿着银勺在桂花汁中翻动几下,便理直气壮称是自己亲手所做。

玉筷从赵晏掌间倏而滑落,记忆中的味道在舌尖空荡弥漫,让他顿时没了胃口。

起身时才看到那猫在阶下的纤影,手里捧着那条金蟒玉带。

“为何不穿新衣?”

微末垂首将玉带送到他面前,“奴婢身份低微,实配不上那样好的料子。”

赵晏被激起一阵傲娇,不悦冷哼,“那便随你。”

手指抚上玄底金蟒时,他不由呼吸微滞。

锁绣素有浮雕质感,使金丝鳞片看似层层叠就。

柔处针脚细密匀称,长短不偏半分。

整体蟒身气势恢宏,蟒尾扫过的褶皱里似藏着边关狼烟,蓝银竖瞳仿若淬着气吞万象的俾睨之态。

他只当小小奴婢蠡测管窥,不曾想绣工竟如此细腻磅礴。

晨光渐暖,他凝着女子染露的长睫吩咐,“今日上朝,就束这九爪金蟒。”

微末犹豫着将手臂收回两寸,“可玉带尚未镶嵌玉石。”

男人却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那等俗物,徒增累赘。”

赵晏离开沁水阁时,薄荷香也一并渐渐散去。

卫骁惊奇地看着她,“王爷从未如此高兴过,你可真厉害。”

微末遮了遮缓缓高升的暖阳,“卫大人,可有新鲜的银桂与板栗?”

“有!”

…再回府,赵晏早已饥肠辘辘。

临风廊下的矮几上,静静摆着一碟桂栗粉糕。

与晨早不同,这两块明显糖色更淡,桂香更浓。

咬破糕体时,冰糖的清甜混着新桂涩香漫过喉间,赵晏咀嚼的动作忽而凝滞,连执盏的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晚年的皇后性情大变,连带厨艺都多了些尖酸刻薄,每次捧来的糕点,都与他记忆中的味道天差地别。

前世他玉盘珍馐,反而最是怀恋这清雅的桂香,可苦寻二十余年皆不得,倒是抱憾终生。

两块小糕囫囵入腹,再抬手,盘中已空空如也。

他仍觉意犹未尽,将残渣捏在指尖碾碎,“王妃有心了。”

卫骁探头过来,“回王爷,这是微末姑娘…临走时蒸的。”

“什么?”

残留桂香霎时穿透指腹,那抹瘦弱的身影忽而撞进心头,惹他喉结重重一滚。


盛京有一条澄澈粼粼的护城河,名为锦江。

锦江尾蜿蜒入城,两岸的七彩琉璃盏交映着铺满江面,纸醉金迷处是贵人们最喜爱的繁盛地界。

温晴玉的漱玉舫泊在江边最暗处,两个巨柳影影绰绰垂下来,舱顶悬着的十二盏流萤明珠灯格外暗沉。

她斜靠在织锦缠丝软榻上,石榴红轻纱襦裙滑至肩头,赤裸的脚踝缀着镂空金铃,案头飘来的浓醇酒香托得满室霞光旖旎。

“姑娘…”丫鬟翠柳隔着珍珠帘颤抖来报,“锦澜王的贴身侍卫方才说…王爷身有要事,不便来见。”

温晴玉懒懒撑着头,光滑的纱绸在胸前低垂着,合眼把玩着一把通体墨黑的短匕。

那男人是锦澜王,身有要事倒也寻常。

“可说了是何要事?”

翠柳攥着手吞吞吐吐答,“是…是…”短匕忽然带风斜飞过来,“咣当”插入她身前两寸的朱漆地板上,“说!”

小丫鬟瘫软在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锦澜王每晚戌时末都要吃王妃亲手做的糕点,据说连秦相的宴请都推了!”

温晴玉突然起身,脚踝金铃随之叮铃作响,“苏晚昭那贱人,定是故意缠着他!”

舱外响起醉酒的贵公子们给舞姬投掷金叶子的喝彩声,温晴玉赤足抽离地板上的短匕,手指在锋利的刀刃上轻轻抚过,“再去递帖,将时辰改为亥时末。”

亥末已是深夜,恰逢夜深人静,便是与那男人彻夜痴缠又如何?

…晚风裹着桂香掠过回廊,微末捧着空食盒驻足在沁水阁的小池边,指腹摩挲着袖袋中的素羊皮嵌丝荷包。

这荷包上的皮子是她用未鞣制的生羔皮所制,油脂混着牧草腥气凝在纤维里,如今只差一味劣质的茉莉熏香,便能激发出浓烈的酸腐味。

前世祈谷节上苏晚昭的珠串突然崩断,便是温晴玉身边的翠柳趁乱潜入斋舍,将穿串的五彩丝线绞了以铜丝相连,再用烛火将铜丝烤至灼热后,只待一盏茶的功夫,铜丝传递的余热便会将五彩丝线灼伤,此时只需稍加外力,丝线便会因沉甸甸的珠串彻底断裂。

她曾因这对主仆手笔承受苏晚昭十指穿针之痛,如今温晴玉正等在画舫上,这羊皮荷包便是她送给翠柳的见面礼。

“王爷今日用了三块。”

卫骁掀帘出来时,面上带着十足的喜色,“要你明日多做一块送来。”

微末垂眼轻笑,“是。”

卫骁瞧着她左手拎着的篓子,疑惑问,“你要出府?”

“王妃方才念着馋嘴锦江边的银鳞鱼。”

她将空食盒递给卫骁,“要奴婢去选几条肥美的带回来。”

卫骁接过食盒的手不自觉收紧,“可天色已晚,王妃怎么…”她拎着篓子巧笑嫣然,“王妃禁足在院中,奴婢没用,只能帮主子略解口腹之欲…”赵晏的玄色靴尖恰在此时踏出门槛,“那便同行。”

金顶马车在暗巷中疾驰,卫骁用力扯着缰绳疑惑不解,王爷方才分明又推了温姑娘的拜帖,可怎么转眼就变了卦。

月色透过车帘缝隙漏进车厢,赵晏闭目倚着金丝软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螭纹玉佩。

金线络子还打着她前几日亲手系的罗樱结。

“可看够了?”

男人突然出声。

微末一惊,忙垂下头去,没看到男人隐在阴影下微挑的唇角。


五更天未明,外头已熙攘热闹起来。

微末醒来时,脑中还阵阵发昏。

苏晚昭昨夜梦魇,她只睡了一个时辰。

出门前,她拉住同行的钱嬷嬷,“明日姑娘房里的落红帕,嬷嬷不要去。”

钱嬷嬷横她一眼,“又闹什么幺蛾子?”

她攥住妇人花白的手,“嬷嬷信我。”

“好好好。”

钱嬷嬷趁机将两个鸡蛋塞进她腰间,“今日忙碌,饿时就吃一个。”

触到她嶙峋的肋骨时,动作突然放轻,“瘦的跟个鬼似的。”

钱嬷嬷是府中的浣洗嬷嬷,前世去收那帕子时,发现帕面洁白如新,苏晚昭羞愤不已,强说是钱嬷嬷偷换了她染血的落红帕,将人活活杖毙。

后来她才知晓,原是赵晏并未与她同房,落红帕又怎么可能染血?

那是苏晚昭第一次露出凶恶的獠牙,她却痛失了王府中唯一愿意待她好的人。

…是夜,微末端着喜秤随侍在侧,苏晚昭端坐在百子千孙锦被间,盖头下传来甜腻的呼吸,“微末,王爷来了吗?”

“就快了。”

微末垂首站立,有些许困意浮上心头。

“我好紧张…”苏晚昭搓着汗湿的手,“你说,王爷会喜欢我吗?”

“会的。”

微末轻声应着,“真情可贵。

王妃只需时时与王爷坦诚相待,王爷定会倍加珍惜的。”

“好。”

苏晚昭点头,红盖头随之起伏飘动。

话落,赵晏便推门而入,挑走她手中喜秤。

喜帕掀开时,红暖烛光正映出苏晚昭娇羞的面庞。

“王爷来的怎么这样迟,叫晚昭好等。”

赵晏坐在她身旁,“宾客缠人,不好推却。”

微末将摆着合衾酒的托盘送上前,苏晚昭开口间,凤冠上的珠帘撞出轻微细响,“那些人怎么如此不知趣!”

赵晏叩在杯沿上的力道重了三分。

苏晚昭却浑然不觉地倾身执杯,“明知王爷劳累了整日,何故非要相缠?

尽是民间那些腌臜的旧俗!”

“那依王妃看,”赵晏的眸子在酒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该如何行事?”

苏晚昭端起合衾酒,自顾缠上赵晏小臂,“明日去给皇后谢恩时,定要告他们一状,好给王爷出气。”

赵晏举杯不饮,目光扫过她凤冠上的衔珠金凰。

前世封后大典,晚昭也是戴着这样的凤冠,那时的她端庄得体,得朝野民间百口称赞,从不见半分挑理吝啬。

“王妃似与皇后十分投契。”

“多亏皇后赐婚。”

杯酒入腹,苏晚昭目色迷离,“晚昭才有幸嫁与王爷,如此大恩,晚昭该毕生铭记…”赵晏指腹摩挲着鎏金杯沿,烛光在酒液里碎成点点金光,“王妃所言…极是。”

“王爷也觉甚好?”

苏晚昭道,“皇后常说晚昭纯真无忌,晚昭还以为…王爷会不喜。”

窗外恰传来两声莺啼,惊起烛火一阵躁动不安。

苏晚昭的确纯真。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占嫡又占长,出生既是储君,赵晏想上位,势必要与这对母子不死不休。

苏晚昭却念起了赐婚恩情,对夫君的死敌感激涕零。

赵晏仰头饮尽合衾酒,酒珠顺着喉结滑进大红衣领,“都退下吧。”

五月初夏,天边挂着好看的弦月。

微末滑坐在地,前世此刻,她正因对抗验身嬷嬷遍体鳞伤,独自躲在廊下舔舐伤口。

困意铺天盖地般袭来,微末一日夜未曾合眼,斜靠在墙角缓缓睡去。

夜半,婚房中传出苏晚昭的哭声,“王爷为何不愿同床?

可是嫌晚昭粗鄙?”

微末忽然惊醒,蜷了蜷发麻的指尖,赵晏不愿与苏晚昭同床?

想来是苏晚昭接连触及陈贵妃与皇后,彻底惹恼了赵晏。

皇后不必说,苏晚昭身为闺阁女子,不懂夺嫡之路暗潮汹涌,尚算有情可原。

可被刘嬷嬷瞅准时机刻意提起了陈贵妃,是切切实实捅了赵晏的心窝子。

她掩眸轻笑,将身子往廊柱下躲了躲。

赵晏自幼在姨母膝下长大,感情比之德妃更甚。

陈贵妃名曰狐媚惑主要以家法处置,实则是幼时的赵晏撞破陈贵妃与侍卫奸情,姨母来寻他时又恰被那侍卫发觉。

陈贵妃欲杀人灭口,姨母为护他枉死,从此他便恨毒了家法二字。

封王后,赵晏清算的第一人,便是陈贵妃。

门扉洞开,赵晏拂袖而出,微末起身不及,被抓个正着。

金丝蟒纹靴在她眼前站定,“你很冷?”

她这才发觉身上披着一件粗麻外褂。

能给她送衣裳的,整个王府只有钱嬷嬷一人。

她将外褂往下扯了扯,“奴婢不冷。”

头顶的声音却说,“穿好。”

她手一顿,突然被男人扣住手腕,手指掐在她短小一大截的袖口上,“不知道的,还当本王苛待下人。”

少女细密的秀眉轻轻蹙起,他猛然松手,暗骂自己不该拿小小奴婢出气。

他负手立于阶前,重活一世,燥火竟如此难控。

每当面对晚昭,他心中总是怪异,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他茫然找不到方向。

晚昭就像…被人换了灵魂。

他瞥见女子腕间淡淡的红痕,耳根不觉发烫,幸得深夜无人瞧见。

可那拇指大小的烫疤却刺的他呼吸一滞。

他翻了微贵人牌子那夜,这疤痕便异常显眼,本以为是在宫中所留,没想到在这许多年前就已经有了。

“这伤,哪来的?”

前世他也问过同样的话。

但他已不记得这女子当时答了什么。

微末忙去拉不及手腕的袖口,无果后只好拿右手遮了上去,“奴婢没用,半月前曾扯断姑娘一根头发。”

这声音细弱蚊蝇,却刚好落入赵晏耳中。

赵晏心头微乱,只是因为扯断了一根头发?

“明日去库房领玉肌膏。”

他顿了顿,“再领一匹水云锦。”

男人撂下话就欲抬步离去。

“王爷!”

苏晚昭嫁衣还未褪,又追至院中,“晚昭知错了,求你不要走…”赵晏脚步未停,“王妃早些安置,本王还有公文要阅。”

苏晚昭踉跄着去追,微末转身将人扶住,嫁衣上的珠串硌的她掌心生疼,“王爷留步!”

“何事?”

男人将手指移至腰间的螭纹玉佩上,微末知道,这是他耐心耗尽的信号。

“王妃训话时失言,明日进宫,皇后定会为难。”

她扫一眼赵晏快速说道,“奴婢听闻,早年皇后赈灾时,最爱百姓献上的五谷绣囊。”

赵晏眉峰微挑,他倒是将此事忘了。

“接着说。”

微末轻舒一口浊气,“奴婢愚钝,若王妃将亲绣的绣囊呈于皇后,危机或许可解。”


男人伫立在院中,月色将喜服上的金线淬成惨白的银光,“要亲手绣的才好。”

苏晚昭紧攥的指尖不住发颤,“可妾身......”檐角悬挂的铜铃忽地一阵脆响,碎音未绝,赵晏就已拂袖离去,徒留满地的海棠碎瓣粘在苏晚昭旖旎的裙裾上。

“微末…”她将脸掩进掌心啜泣,“可我连并蒂莲的叶脉都描不像......”微末虚扶着她的肩头,两指不自觉的轻捻。

苏晚昭自幼不喜女红,连绣块娟帕,针脚也是深浅不一。

前世也是这样荒白的夜,她熬红双眼替苏晚昭完成万寿图。

太后抚着浮雕般的锁绣赞她灵手慧心,从此那独特的针法便成了苏晚昭独创。

令她贤名大噪。

后来赵晏贴身的蟒纹香囊、冬猎时穿的貂绒护膝,一针一线皆出自她沁血的指尖。

“王妃莫哭。”

她轻声安慰,“有奴婢在。”

廊下阴影里,赵晏摩挲着螭纹玉佩的凸痕,两道纤影被油灯投在窗纸上,站着那人腰肢微折,似在细心指点。

以晚昭的女红,何时需要旁人指点?

“王爷。”

卫骁鬼魅般来到阶前,“两个验身嬷嬷扛不住,招了。”

赵晏按在玉佩上的手指一顿,“说。”

“银探子上…”卫骁喉结滚动,“浸了能致女子不孕的红花。”

“倒是舍得下本。”

赵晏突然轻笑,激起卫骁后颈一阵战栗。

前世他毕生未得嫡子,原来症结在这。

“剐干净些。”

玄色身影离去时,清洌的薄荷香钻入卫骁鼻尖,“本王要她们喉骨串成的串子,献给皇后娘娘。”

卫骁瞳孔骤缩,他竟从王爷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剥皮卸骨的快意。

三更,苏晚昭终是熬不住,伏在桌前沉沉睡了过去。

微末挑了挑灯芯,拿起才绣了小半的绣囊细看。

针脚散乱的如无状的蛛网。

她不急着补全,反先去了床榻边,将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落红帕扔到铜盆中燃烬。

这要了钱嬷嬷性命的东西,早该魂飞魄散。

明日的苏晚昭是泥菩萨过江,自是没有闲心再来寻这造孽的物件。

她取来绣针,按着苏晚昭的针脚继续游走,针脚乍看别无二致,可她偏偏多挑了半股丝。

皇后极擅刺绣,若这等粗陋的小心思逃得过皇后法眼,岂不枉费了她在赵晏面前刻意提起绣囊,和这为苏晚昭悉心布下的危局?

又是五更,天色朦朦。

自她跟了苏晚昭,整夜不睡倒成了寻常。

“王妃醒醒。”

她轻唤两声,“该梳妆了。”

“多亏你替我收尾。”

苏晚昭对着铜镜扶正九鸾钗,眼尾还凝着哭红的泪痕,“你瞧,今儿这檀晕妆可还衬我?”

微末将新开的螺子黛送过去,“王妃天生丽质,便是病西施的模样也动人。”

镜中倒映着她微红的眼底,和略显疲惫的面容。

赵晏已去上朝,府门前候着的是他的金顶车驾,鎏金车顶在晨光中泛着莹莹华光,晃得人目眩神迷。

赶车的人竟也从赵叔变成了卫骁。

微末挑眉,前世的苏晚昭可不曾有此优待。

这车驾形制直逼帝王銮驾,拉车的双马是来自南疆的汗血,马背披着纯金甲胄,铁蹄镶着锦澜王府独属的蟒纹金,便是被车夫握在手中的缰绳,也是由北狄岁贡的牦牛皮所制,点缀罕见的东海朝珠,极显奢华。

这是赵晏十二岁疏通漕运时,皇帝龙颜大悦之余亲赐。

皇后当年盯着车辙碾过宫门前留下的痕迹,徒手掐断了三根孔雀护甲,华贵程度可见一斑。

微末躬身钻进车厢,鼻尖便萦绕起赵晏一贯的丘山薄荷香。

车厢内华绸裹着软枕,锦帐扫过鎏金香炉,帐尾的珍珠串晃动着撞在楠木桌案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案上那碟梅花烙摆的极为讨巧,洒着满满一层糖霜。

“王爷心中定是有我的。”

苏晚昭指尖粘着糖霜,唇角翘得发颤。

微末心头轻动,“王妃凤仪,本就该配这独一份的恩宠。”

…皇后的仁明殿位于西殿群,两人在西角门前下车,正见若秋垂首立于滴水檐下。

此人是皇后面前得脸的大宫女。

苏晚昭躬身上前,“有劳姑姑引路。”

“折煞奴婢了。

“若秋回礼时肩颈笔直,“娘娘辰时三刻要听六宫禀事,王妃请快些罢。”

苏晚昭眼波流转,微末已捧着红绸包裹的银锭子上前,若秋一见就退后半步,“仁明殿有规矩......”微末将银锭子送进她掌心,“权当给姑姑添些脂粉钱。”

“对。”

苏晚昭擒住她的手腕硬塞,“姑姑莫不是嫌少?”

若秋将红绸送进袖中,“王妃可知,上月工部侍郎夫人这般行事,可被娘娘罚抄了半月佛经呢。”

她将褶皱的袖口抚平,“襄南的风俗,在宫里还是收着些好。”

这若秋收了银子还摆脸,实在叫人恼火。

来往的宫娥纷纷屏息侧目,苏晚昭脸色涨红却也只得强撑着福身,“谨记姑姑教诲。”

平南将军府世代戍守襄南,若非皇后赐婚,苏晚昭一介姨娘早亡的庶女,如今早就不知该流落何方。

是决计捞不到皇子这样好的归宿的。

她心中敬畏皇后,连带着对若秋也惧怕几分。

三人一并往仁明殿去,微末数着宫道上见方的青石砖。

上月有个洒扫宫女在此处被杖毙,据说肠肚都流了满地。

做奴才的,死生都在主子一念之间。

仁明殿的凤位之上,皇后正头戴九凤衔珠朝冠,章纹宫装隔着晨光熠熠生辉。

殿下众妃皆整装肃穆,入目所及的环佩玛瑙、珠链琥珀,惊得苏晚昭猛然止步。

皇帝膝下五子,偏是赵晏这第三子最先成婚。

皇后亲作保山赐婚,又得皇帝重视,此番接见便照着命妇的规制操办。

就连德贤二妃,也换上了华贵隆重的蹙金翟衣。

苏晚昭并未盛装打扮,身上是一袭寻常月白襦裙,此刻在这珠翠辉映的正殿里,倒像是误闯进金丝笼中的灰雀。

皇后朝她招手,“昭昭,快来。”

苏晚昭提着裙裾踉跄两步,在凤位前重重叩首,“晚昭拜谢皇后娘娘大恩。”

“到底是平南将军府养出的姑娘,连磕头也比旁人响亮三分。”

右首位的贤妃抚着赤金护甲轻笑,“只是这般气性,怎么就容不下姬妾所出的庶子女?”


五月柔风,漫天柳絮。

钱嬷嬷的袖口还湿哒哒的沾着皂角沫子,一把推开了吱呀作响的下人房门。

“小蹄子还懒着!”

她掀开泛黄的粗麻围帐,“外头都闹翻天了!”

微末倏然睁眼。

她被惊得心头激荡,思绪昏聩在梦里无法凝聚,不知今夕何夕。

钱嬷嬷见人醒了,拽着胳膊就把人往外拖,“做春梦了?

还不快护着你家姑娘去?”

细细看清眼前的人,钱嬷嬷?

她不是还在王府时就被姑娘杖毙了吗?

怎么会…微末被拽得一阵眩晕,定了定神往四周看去。

斑驳的梁上挂着蛛丝,一抹光柱从半开的窗扇里透进来,灰尘在晨光中起伏飞舞。

“嬷嬷,今日是什么日子?”

“发什么癔症!”

钱嬷嬷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又覆上她的额头,“明日大婚,验身嬷嬷都到了,昭姑娘砸了三盏茶碗,正闹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呢!”

大婚?

苏晚昭已贵为皇后,要与谁大婚?

微末视线沉缓。

被生生剖腹的窒息感还在心头,她喉间发紧。

盯着自己素白的双手,没有染血的指甲,没有冷宫青石地面上磨出的老茧,手臂上被苏晚昭用金簪刺出的月牙疤,此刻也光洁如新。

不对,不是苏晚昭要另嫁,而是她…重生了。

窗外海棠开得正艳,细密幽香钻入她的鼻尖。

前世,也是这样大好的春色,苏晚昭一身凤服来到残柳宫,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她的孕腹,“本宫与陛下的孩儿,怎能流着贱婢的血?”

她凑近她耳边,凤冠流苏扫过她的脸,“去死吧。

你活着,本宫睡不安稳。”

微末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

她曾为苏晚昭挡下多少明枪暗箭,替她喝下毒酒,抗下仗刑,她也曾抱着她哭得梨花带雨,转头却将她送给赵晏暖床,“微末,只有你能帮我拴住王爷的心。”

她便熬干心血一路推着她登上后位,从不屑与赵晏有任何瓜葛。

替她代笔,教她抚琴,察言观色笼络夫君,广施义财赢尽民心,手握慈惠之名让她大放异彩。

再将敌人一个个撕碎,叫赵晏疼她入骨,最后,自己却被残杀在冷宫之中。

是赵晏登基后突然传寝,唯一一次承恩竟就叫她有了身孕。

身为奴婢,她何其无辜?

她将粗麻被抓出褶皱,不自觉按向平坦的小腹,可怜她只有七个月大的孩儿,竟被苏晚昭害死!

前世种种,如今想来竟是这般可笑!

原来这天底下,唯有权力在手,才能真正保护好自己,随意支配她人人生。

再睁眼,料峭的狠厉已褪成平静。

既让她重来一次,她便要将加诸在苏晚昭身上的光芒全部收回来。

做赵晏这个未来皇帝的女人,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让苏晚昭也尝一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她在钱嬷嬷的催促声中麻利地穿上粗布麻裙,“嬷嬷方才说,给姑娘验身的人已经到了?”

“可不是!”

钱嬷嬷不停地将人往外推,“你再不去,小心被你家姑娘打死!”

微末拉住她,取出一块手帕,从墙角裹上些防老鼠的石灰,才浅甜一笑,“多亏嬷嬷唤我。”

推开房门,外面一片莺啼绵绵。

苏晚昭是平南将军府庶女,父母兄长皆战死沙场后,作为孤女的她,被皇后指给了锦澜王赵晏为妻。

可赵晏的生母德妃却对这个毫无倚仗的儿媳十分不满,便刻意派人前来验身羞辱。

她缓步来到苏晚昭门前,里面正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你们别过来…微末呢?

我要微末!”

苏晚昭的声音发着抖。

“苏姑娘,你少些抵抗,就免受些皮肉之苦。

老奴也急着回宫复命。”

微末在门外驻足,这两个嬷嬷名曰验身,实则暗中揣着银探子想要毁了苏晚昭清白。

前世苏晚昭被破了身,在大婚夜声泪俱下控诉德妃,引赵晏厌烦拂袖而去,多年不曾踏足虹霓院。

从此她二人受尽凌辱,如同活在炼狱。

微末轻捻指尖,她还得借苏晚昭王妃的身份往上爬,暂时不能撕破脸。

跨过门槛时,她见瘦一些的嬷嬷正拉着苏晚昭的小臂往床榻上拖,地上满是青瓷碎片,混着泼洒的胭脂,像极了冷宫青石砖缝里干涸的血迹。

“微末!”

苏晚昭鬓发散乱地扑来,银色小衣滑落半肩,露出臂上一点红痣,“她们…她们想毁我清白…”微末恍若隔世,此时的苏晚昭人畜无害,还是个只会躲在她身后哭的娇矜闺秀。

“苏姑娘慎言!

“那瘦嬷嬷冷笑一声,“坊间传言,苏姑娘并非完璧,德妃娘娘体恤,特让老奴来验身证你清白,如何是毁?”

苏晚昭咬着唇不敢吭声。

“嬷嬷说的是。”

微末不动声色地拦在苏晚昭面前,屈膝拜礼,“娘娘爱护,我家姑娘又岂会不知。”

瘦嬷嬷用眼尾睨着她:“你这婢子倒是懂事。

那便好生劝劝你家姑娘,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不成?”

说着两人便大喇喇坐在客椅上,目光阴鸷地朝她们看来。

微末敛目应是,转回身为苏晚昭穿好外褂,“姑娘莫怕,只是例行验个身,两位嬷嬷定不会叫姑娘受委屈的。”

“不…”苏晚昭抖若筛糠,死死攥住她的手,“我从未许过人家,怎会不是完璧?

若她们如市井一般胡说,我…我还怎么面对王爷?

分明是德妃她…心怀不轨!”

微末兴致颇高,并未如前世一般,打断苏晚昭对德妃出言不逊。

“简直荒谬!”

瘦嬷嬷果然拍案而起,“娘娘是王爷生母,又是四妃之首,何故要对你一介孤女不轨!

苏姑娘如此污蔑,是以下犯上,该受仗刑!”

微末听得真切,这嬷嬷拍案时袖中发出的声响,分明就是暗藏着的银探子。

苏晚昭被吼得脸色煞白,拉着她的袖口不敢再言语。

“姑娘是被吓糊涂了。”

她用身体挡住那嬷嬷视线,悄悄将包着石灰的帕子塞进苏晚昭汗湿的掌心,“去吧,娘娘定是欢喜姑娘也来不及的。”

苏晚昭怔愣片刻,才颤抖着将帕子藏进了袖中。

她将人拉至瘦嬷嬷面前,“嬷嬷息怒,我家姑娘这就配合验身。”

“一早听话,又何必受苦?”

瘦嬷嬷叉着腰喝骂,“还不快躺到床榻上去?”

待苏晚昭依言躺好,微末便无声退至屏风后。

那石灰粉尘极盛,她不想被沾染半点。

前世她拼死护主皮开肉绽,今生她不想再为苏晚昭承受哪怕一丁点损伤。

片刻,里间果然传出两个嬷嬷的鬼叫,“你撒的是什么东西?”

苏晚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微末!

救我!”

见人被浮灰蒙的闭着眼,微末心中恨意滔天,前世为她扛下的三十庭杖,此刻似又在脊背处燃起灼痛。

她很想捡起地上的碎瓷,径直割断她白嫩的咽喉!

可现在…还不行。

她掩下眸中汹涌,拉起苏晚昭的手腕就向门外冲去。

去找赵晏,只要从那嬷嬷袖中搜出银探子,危机顿解。

她知道那人此时正在府中。

“你受伤了?”

谁知她们刚绕过院中假山,迎面就撞上了一身玄色衣袍的赵晏。

微末身影一顿,嗯?

今生他怎么来得这样早?


微末站在众妃最末,不时撩来的微风搔得她耳根微痒。

贤妃育有二皇子赵诚,德妃育有三皇子赵晏,皇后育有皇长子赵元僖,三对母子明争暗斗,早就势同水火。

只是二皇子赵诚文弱不比赵晏,贤妃这些年攀着皇后以求渔翁之利,愈发对德妃母子赶尽杀绝。

“儿臣…只是…”苏晚昭还跪在冰凉的砖面上,皇后摩挲着腕间的凤纹金钏视若无睹。

“只是什么?”

贤妃轻嗤一声,“若中宫娘娘也似你一般毒妇心肠,早该将我等亲生的皇子溺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

“是晚昭昨日失言…”苏晚昭一抖,取出五谷绣囊高举过头顶,“昨夜王爷已训斥过了,晚昭熬了整夜绣成这绣囊,想求皇后娘娘宽恕。”

五谷绣囊取自民间习俗,每逢灾年百姓便缝制此囊祷告上天,每一个针脚都代表着百姓的苦楚与期冀,无人敢轻易践踏。

皇后抚摸着绣囊上的“丰”字抢针,这是她亲定的《祈天令》纹样。

“昭昭心有农桑,倒是衬得起锦澜王妃的玉牒。”

皇后朝苏晚昭伸出手,“快来本宫这坐。”

贤妃握着茶盏的指尖一紧,暗骂皇后这老狐狸惯会披着假皮做好人。

她瞧着坐在对面未发一言的德妃轻蔑道,“德妃姐姐怎的不吭声?

莫不是听闻验身嬷嬷惨死,连舌根都发苦?”

卫骁昨夜给仁明殿送来了银探子,随之一道的还有两枚穿着喉骨的琥珀手钏,皇后命人毁了银探子,却将手钏径直送去了德妃的延福宫。

德妃垂着眸子不与她对视,“妹妹说笑,老奴们染了时疫暴毙,本宫正愁要送什么给新妇压惊。”

卫骁早已密报那银探子来由,此刻她只恨时机未到,扯不下皇后虚伪的面皮。

“是么?”

贤妃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姐姐如此护着儿媳,莫非此番用这绣囊讨饶,也是得了姐姐明示?”

德妃淡淡扫她一眼,“妹妹的心思该多放一些在诚儿身上,本宫听闻他前日又呕了血。”

“你!

…”贤妃最忌旁人提起二皇子病弱,德妃是在捅她心窝子。

“好了。”

皇后适时摆手,阻了贤妃的话,“当着小辈的面闹什么?”

贤妃施施然起身,收敛护甲将绣囊捻来掌心,突然翻至背面,“臣妾是担心农桑大义被人玷污利用,娘娘还得细细查看。”

“苏将军满门忠烈,昭昭岂会做这等阳奉阴违之事…”话未说完,皇后瞳孔骤缩。

绣囊正面绵软如柳,背面却似铁画银钩,针法虽相同,但后来那人明显在极力模仿,收尾转折处还多勾了半股银线。

且后者针法颇具神韵,若非有意隐藏,此绣工可堪表率。

皇后低声喃喃,“这分明出自两人之手…”绣囊承载万民心愿,起尾不可易手,否则必将触怒天神降下灾祸。

苏晚昭攥紧的指尖猛然颤抖,“怎么会呢…都是晚昭一针一线亲手缝上去的…起针如稚子涂鸦,收尾却有大家风范…”皇后勃然大怒,将绣囊重重扔在地上,“好个一针一线!

苏氏晚昭,你是想天神降罪我栖梧吗!”

苏晚昭瘫坐在地,她分明仔细瞧过,那针脚极其相似,怎会如此轻易就被皇后发现?

微末上前跪在殿中,“皇后娘娘恕罪!

王妃诚心,昨夜苦熬至三更…”话未说完,殿外忽有金戈击玉之声破空而来。

“儿臣参见母后。”

赵晏靴底碾过满地凌乱,薄荷香随风漫进殿中,他俯身拾起绣囊,指腹在“丰”字尾端突起处流连摩挲。

“这背面的抢针,是儿臣昨夜握着晚昭的手改的,算不得易手。”

皇后拍案怒斥,“荒唐!

你何时学的刺绣?”

“母后忘了?”

赵晏将绣囊系在腰间,“十二岁南寻治水,儿臣在河工处学的。”

他忽然解下外袍裹在苏晚昭肩头,“晚昭怕针法粗陋辱没农桑,是儿臣强要添这几针。”

贤妃的寇丹紧紧陷进掌心,“锦澜王倒是怜香…贤娘娘,”赵晏转身轻笑,“您鬓间明月珰的缠丝松了。”

修长的指节探向贤妃头饰,贤妃只觉鬓间一痛,半截断发已被赵晏擒在手中。

殿内阵阵死寂。

皇后盯着那断发,想起先帝驾崩当夜,这狼崽子也是这样笑着拧断了叛臣的脖子。

“若无他事,儿臣退下了。”

离开仁明殿时,恰听殿内传出瓷盏碎裂之声,金顶马车在殿外候立,马儿发出不安的喘息声。

苏晚昭几乎是栽进马车的。

方才赵晏披在她肩头的玄色外袍缓缓滑落,露出里面被冷汗浸透的月白襦裙。

“王爷…”她开口间声线丝丝颤抖。

赵晏斜倚在金丝软枕上,手指把玩着那枚五谷绣囊。

背面定是微末所绣,方才他只当是这婢子故意变针陷害,如今细看,两面相像程度倒也算鬼斧神工。

皇后并未说错,背面绣工确有大家风范。

他扫一眼跪在角落的人,“起来。”

微末重重叩首,“昨夜奴婢怕王妃熬坏身子,自行收尾却险些害了王妃,请王爷降罪。”

“与你何干?”

赵晏将绣囊轻飘飘扔在地上,“王妃不知绣囊不能易手?

既熬不得深夜,索性不绣便是。”

车辕突然压过宫道上的凸痕,苏晚昭扑倒在赵晏膝前,“妾身一向最是听王爷的话…”赵晏勾起她泪痕遍布的脸,“倒成了本王的不是?”

“不、不是的…”苏晚昭慌乱地想要解释,赵晏却已兀自收回手去,“王妃今日,倒让本王想起了南境战俘营里被吓破了胆的鹌鹑。”

“什么…”苏晚昭纵是做梦,也想不到赵晏竟会拿鹌鹑来比喻她。

男人将珠串垂帘拉起一角,车驾正路过陈贵妃旧居,家法二字又激得他青筋直跳。

他不自觉将目光投向角落里淡定自若的身影上,“这般胆色,怎么连小小奴婢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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