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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这个王妃不好宠顾怀瑾梁铎结局+番外

素人哲哲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隆冬腊月的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雪,这些天雪过天晴阳光颇好,映得天地间一片净澈透亮。一阵寒风拂过,冷凛的空气里裹进了淡淡的梅花香。冬季的天气难得这般清爽,让人心情格外舒畅。这会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阳光收敛了几分暖意,耳边的空气泛着淬人的冰锋。但这丝毫不影响顾怀瑾惬意的心情,她正哼着小曲驱马嗒嗒地行走在石子路上,她一手攥着马缰,另一只手仔细地捧着由一件男子的外衣束成的包裹,那包裹鼓鼓囊囊,里面装的全是今日的战利品—从郊区山上摘下的青枣。那青枣是野生的,个大皮薄、又脆又甜,一口咬下去满嘴生香,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美味。顾怀瑾吧唧着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回忆起那味道她就忍不住想再掏一颗来吃,可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又依依不舍地放弃了。这些她要留着...

主角:顾怀瑾梁铎   更新:2025-06-23 05: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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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怀瑾梁铎的其他类型小说《劫后余生:这个王妃不好宠顾怀瑾梁铎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素人哲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隆冬腊月的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雪,这些天雪过天晴阳光颇好,映得天地间一片净澈透亮。一阵寒风拂过,冷凛的空气里裹进了淡淡的梅花香。冬季的天气难得这般清爽,让人心情格外舒畅。这会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阳光收敛了几分暖意,耳边的空气泛着淬人的冰锋。但这丝毫不影响顾怀瑾惬意的心情,她正哼着小曲驱马嗒嗒地行走在石子路上,她一手攥着马缰,另一只手仔细地捧着由一件男子的外衣束成的包裹,那包裹鼓鼓囊囊,里面装的全是今日的战利品—从郊区山上摘下的青枣。那青枣是野生的,个大皮薄、又脆又甜,一口咬下去满嘴生香,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美味。顾怀瑾吧唧着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回忆起那味道她就忍不住想再掏一颗来吃,可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又依依不舍地放弃了。这些她要留着...

《劫后余生:这个王妃不好宠顾怀瑾梁铎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隆冬腊月的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雪,这些天雪过天晴阳光颇好,映得天地间一片净澈透亮。一阵寒风拂过,冷凛的空气里裹进了淡淡的梅花香。

冬季的天气难得这般清爽,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这会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阳光收敛了几分暖意,耳边的空气泛着淬人的冰锋。但这丝毫不影响顾怀瑾惬意的心情,她正哼着小曲驱马嗒嗒地行走在石子路上,她一手攥着马缰,另一只手仔细地捧着由一件男子的外衣束成的包裹,那包裹鼓鼓囊囊,里面装的全是今日的战利品—从郊区山上摘下的青枣。

那青枣是野生的,个大皮薄、又脆又甜,一口咬下去满嘴生香,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顾怀瑾吧唧着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回忆起那味道她就忍不住想再掏一颗来吃,可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又依依不舍地放弃了。

这些她要留着给家里的奶奶和娘亲尝尝,他们没吃过野生青枣,一定会很喜欢。

还有娘亲肚子里快出生的弟弟,感受到娘吃了好吃的,他一定又会激动地在肚子里翻滚一番的。到时候她隔着娘的肚皮,又能将那鼓起的小脚趾摸上一摸。

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再想想这青枣是和心爱的人一起摘的,顾怀瑾美好的心情又滋生出一股爆棚的幸福感。

她的心上人叫梁铎,是安国侯府的世子。等她爷爷和爹爹打仗回来,二人就可以谈婚嫁之事了。

只是他们二人的父亲一文一武,在朝堂上经常会有政见不合的时候,在外人看来顾梁两家是政敌。顾怀瑾和梁铎一直希望这场婚事能让两家的关系和睦一些。

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嫁给心上人,她抿抿唇,忍不住在马背上低低笑了起来。那低眉浅笑的模样眸光潋滟、明艳动人,仿佛能拂去寒风里所有的萧条。

冬季没有农耕的忙碌,闲暇下来的人们乐于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一聊邻里的八卦、说一说京城的是非。

此刻阳光沐浴的街角,一群挎着菜篮子的农妇们正埋头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什么。那脸上的表情时而愤慨、时而唾弃、时而不忍、时而惋惜……

顾怀瑾驱马靠近,随着那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变得清晰,她明媚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终于兜不住露出慌张失措来。

“你们知道吗?边境出大事了!顾之群杀死了顾以瑜老将军,准备带着大军投靠南野国,幸好钦差大臣及时察觉,数万意欲反叛的顾家军全部被杀死在了凉山。”

“真的假的?顾之群竟然杀害自己的父亲?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以瑜老将军刚正不阿,发现自己儿子通敌叛国定然会勃然大怒。顾之群一定是为了自保,人丧心病狂起来什么事干不出来!”

“是的是的,这事一定是真的。我刚才路过将军府,看见顾之群的亲娘和妻子全部被处死了,是将军府当家主母下的命令。流了好多血,那场面……啧啧……听说顾之群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了,简直是作孽呀!”

“呸!那也是他活该,摊上这么个杀父叛国的父亲,就算生出来了也要遭人唾骂,还不如早早去投胎。”


“要我说也是。顾之群他娘不过是将军府的妾室,听说也是欧阳家不入流的小妾所生的。当年能跟着欧阳家嫡长女一起嫁入将军府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她就该安分守己好好珍惜。可这生出来的庶子偏要跟人家嫡长子争,你说能争得过吗?如今落得个通敌叛国全家惨死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谁让她不教好自己的儿子呢。”

“哎,那顾之群不是还有个女儿的吗?她也一起被处死了吗?”

“不知道呀,刚才在将军府门前没看到,没准是吓跑了吧?那场面一个男人见了都打颤,更何况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

身后一声马儿的嘶鸣骤然响起,惊得几名妇人立马噤声。她们纷纷回过头来,却只见到一个马影飞掠而过,尘土飞扬间一包的青枣砸落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顾怀瑾扬起马鞭,奋力地朝着将军府奔去。

此刻将军府门前的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冲天的血腥弥漫着,血泊里倒下的妇孺二人,正是顾之群的母亲和妻子,她们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在他们的身旁,还蹲坐着一位浑身沾满血迹的老嬷嬷,她怀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用大人的外衣简单包裹的胎儿,那胎儿的脐带还未剪断,露在外面小脸青紫冰冷。

因为母体受到的伤害,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生命。

老嬷嬷默默地望着怀里的人,整个人已经是一副痴痴的模样,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

围观的众人迟迟没有散开,尽管那场面太过残忍,但大家按捺着性子,还都在等着后续。

将军府主母夫人,亦是当年欧阳家的嫡长女欧阳舒心,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门前。她刚刚失去了丈夫,此刻泪流满面的悲恸模样让围观的百姓无不同情。

“子不教母之过!顾之群杀父叛国是大罪,她的亲生母亲难辞其咎。尽管这个人是我的庶妹,我也万不能纵容。今日他的妻母以死谢罪,也算是替他给皇上一个交代,给天下黎明百姓和顾家军一个交代。从今往后,他们这一家跟将军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舒心愤慨的话掷地有声,满满的都是对顾之群一家的控诉。

随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阵阵响起。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一身绯色裙装的少女正骑在马背上迎面奔来。

顾怀瑾勒着马缰停了下来,她早已远远地看到地上的场景,看到血泊里的奶奶和娘,滔天的悲痛淹没了她的理智,她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奶奶……娘……你们怎么了?你们答应阿瑾一声……”

顾怀瑾哭着,一步步跪爬着上前。她颤抖着双手想抱起地上的人,可她们浑身沾满了血迹,让顾怀瑾胆怯着不敢触碰。

“娘……奶奶……你们别丢下阿瑾,你们睁开眼睛好不好?”

“嬷嬷,为什么会这样?我奶奶和娘怎么了?我弟弟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我求求你们救救她们。你们帮我叫大夫好不好?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地上的人迟迟没有回应,顾怀瑾的心充满了恐惧。她声泪俱下,双手合十朝着众人不断地磕头,不断地求助。

可是,没有人愿意帮她,他们都认为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的下场。


欧阳舒心身后一直站着一位装扮艳丽的女子,她是当朝贤王妃,亦是欧阳舒心的外孙女顾流盼。此刻看到顾怀瑾的样子,她的嘴角勾起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顾流盼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把刀,款款几步走下台阶,将那刀随手丢在了顾怀瑾面前,随即开口道:“顾怀瑾,你爹杀父叛国罪大恶极,你奶奶和你娘,还有你那贱命弟弟都是咎由自取。识相的自己动手还能来个痛快,否则本王妃会让你生不如死。”

刀刃落在砾石地面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将顾怀瑾从悲泣中唤醒,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顾流盼洋溢了一脸得意的笑容,她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们!你们才是凶手!”

顾怀瑾手指握住地上的刀柄,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冷嗜骇人的眸光扫过顾流盼,以及顾流盼身后的欧阳舒心,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我爹不会杀爷爷、也不会叛国!是你们冤枉他!我奶奶、我娘,还有我弟弟都是你们故意害死的!你们是怕我弟弟出生,以后会跟你们争夺顾家军权。”

闻言,欧阳舒心拐杖戳得地面梆梆响,她雷霆震怒,指着顾怀瑾大骂道:“逆女!死不认罪!跟你那庶出的奶奶和爹一个样!都是顾家的祸害!”

顾怀瑾含泪嗤笑一声,她不再与她们废话,手里飞起的刀刃蓦地朝着欧阳舒心刺去。

这血海深仇,她岂能不报!

顾流盼眼看着明晃晃的银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她惊叫一声,喊道:“来人!快杀了顾怀瑾保护外婆!杀了她本王妃重重有赏。”

顾怀瑾的刀刃没有如愿刺到欧阳舒心,而是被一旁的侍卫拦了下来,她翻身后退,脚下的步子还不待站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有序的弓箭手并排站在她面前。

他们显然是早有准备,手里的弓箭冲着顾怀瑾的方向张力十足。

眼看着马上要开战了,围观的众人纷纷往远处躲,生怕刀箭无眼伤到自个。

顾流盼站在弓箭手身后,脸上的表情肆意张扬,仿佛这一刻她已经等很久了。

“顾怀瑾,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受死吧!”

顾流盼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箭雨齐刷刷朝着顾怀瑾扫射。顾怀瑾挥刀去挡,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迎面的长箭。可对方人多,手里的动作一根接一根发射,毫不松懈,誓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样子。

顾怀瑾顾此失彼,肩膀不小心挨下一箭后,手里抵挡的动作明显慢了几分。

对方抓住了时机,接连几支长箭伴随着浑厚的张力穿透了空气,噗嗤噗嗤几声,狠狠扎进顾怀瑾的心脏。顾怀瑾无力支撑,单膝跪倒在地上。

眼看着顾怀瑾扛不住了,顾流盼抑制不住兴奋起来。

“不要停!继续射箭,本王妃要她死!要她再无生还的可能!”

又一波弓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是还不等发射,突然从四周涌出一批黑衣人,他们利落地掀翻了弓箭手,搅乱了现场。

顾怀瑾记得自己好像倒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一道颤抖着的黑色身影将她娘从血泊中抱了起来。


冰冷漫长的冬季终于望到了尽头。

除夕午夜,不知谁家的烟花爆发出第一声巨响,京城夜幕笼罩的上空如同沉寂的海面风云乍起,流星般的火树银花从天空直直落下来,明亮的火花璀璨了整个夜空。

随即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耳边响起,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烟雾火光,新的一年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开了一个口子。

万家欢腾之际,坐落在京城的长风镖局虽然灯火盈盈,然而偌大的府院却安静寂寥处处透着冷清,与外面的世界相比少了许多过年的气氛。

今年这座庭院的主人们无心过节,灯火透亮的房间内他们神色哀痛,正静静地守着躺在床上的顾怀瑾。

顾怀瑾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沉重窒息的噩梦。

梦里是四下无人的夜,凄冷的街道烟雾缭绕、似真似梦。

顾怀瑾一路奔跑而来,此刻正大口大口喘息着。爷爷奶奶和爹爹娘亲四人就在前方不远处走得很快,任凭她在后面嘶声哭喊他们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她仿佛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心里慌乱无助。只能紧紧地追着、喊着,希望爹娘能看到她,等等她。

不知跑了多久,在顾怀瑾气喘吁吁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前方的脚步才终于停下了。顾怀瑾看到他们回过头慈爱地冲着她笑,娘亲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酣睡的奶娃娃。

他们看到了顾怀瑾,无声地朝她挥手,那样子俨然是在告别。

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正缓缓关闭的大门,那门框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个字。

不!

顾怀瑾仿佛万箭穿心,她面色惊恐,抬腿便疯狂地向前跑去。

她不要跟爹娘分开,她无论生死都要和亲人在一起。

烟雾越来越浓,大门的缝隙越来越小,门内的身影也变得越发模糊。顾怀瑾不管不顾地向前冲,手指终于在最后一刻如愿地触到了门框。可她还来不及看上爹娘一眼,突然一道白光乍现迷了她的泪眼,紧接着她被一把力道生生拽了回去。

薄云天再一次捻起银针,缓缓地扎进了顾怀瑾的头部。

这半个月以来,薄云天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伤者身上使用银针了,同时也在药方里加了几味猛药。

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世间能搜罗到的最好金疮药也都一一试过,可伤者依然不见好转。纵然是被称为“在世华佗”,可他此刻也紧蹙着眉头,不敢有丝毫松懈。

如今已经顾不上过重的药量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机能造成损害了,能活下来才是眼下最关键的。

此刻,顾怀瑾身体的各个穴位已经扎满了银针,薄云天的妻子宁媚正一点一点地往她嘴里送着刚晾好的药汁。浓郁的药汁不时从嘴角漏出来,便立刻有一位老嬷嬷上前细致地擦拭一番。

那老嬷嬷是顾怀瑾母亲的贴身婢女翠嬷嬷。

此刻她眼角含泪,双眼已经熬得红肿。自从那天在将军府门前死里逃生,她便一直守在顾怀瑾床边照顾,实在累了便趴在床角休息片刻。可纵使睡着她也十分浅眠,顾怀瑾稍微有点动静她便立刻爬起来查看,如今这个样子任谁劝说都不肯离开。

顾怀瑾病床前还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她是将军府嫡长子顾之逸的妻子、顾怀瑾的大伯母楚莲,因与自己母亲柳衿情同姐妹,顾怀瑾便常常唤她莲姨,楚莲也是这长风镖局当家人楚清的亲妹妹。

事发当天是她拼死将柳衿护在身下,可依然没能挽救柳衿一尸两命的悲剧,最终被欧阳舒心的人生生拖回了府里。

那天幸好楚清及时赶来,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将顾怀瑾救走。否则现在,怕是连救治的希望也没有了。

楚莲这十几天也一直守在这里,她的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此刻她手心里正紧紧捧着床边那消瘦的手,但那双手是冰冷的,似乎怎么都捂不热。

“大哥,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要是阿瑾也出了事,衿儿怎能走得安心?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颜面见衿儿?”

哽咽的声音传来,一旁站着的楚清眼眶也蓦地红了,他一边疼惜地望了望床上的人,一边紧紧揽着楚莲安慰着。

“莲儿别难过,会有办法的,我们大家都在想办法,相信衿儿会保佑阿瑾的。”

出事那天欧阳舒心的动作快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楚清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带人赶了过去,却也只来得及救下顾怀瑾,他甚至连柳衿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每每想起那场面都让他悲恸欲绝、愤恨交加。

这些天他都在懊悔,懊悔柳衿出事的时候他未能及时出现,更懊悔当年没能让柳衿成为他的妻子。

他以为他们那么相爱,定能白头偕老一生幸福。可没想到,二人竟是这样不得善终的下场。

一室的男男女女表情严肃又哀痛,他们内心煎熬着、祈祷着床上的人一定要挺过去。

院外的烟火炮仗声此起彼落意犹未尽,徇烂的花火不时映亮着如墨的夜色,衬着这房间更显清冷低沉。


这京城里同样毫无过节气氛的还有一处,那便是被当朝小皇帝唤作十皇叔的府邸,贤王府。

贤王妃顾流盼准备了好多烟花炮仗,原想借着除夕夜与贤王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可她差人请了好几次,贤王别说露面了,连个回话都没有,丝毫没将她这个贤王妃放在心上。

眼看已经是下半夜了,响彻云霄的炮仗声缓缓地平静下来,绚丽斑斓的夜空正慢慢地恢复着它原本的墨色。

大概别家都已经放完烟火,准备回房间守岁了。

长亭里精心准备的茶点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顾流盼始终一个人坐着,脸色从期盼到失望,此刻已是阴沉得可怕。

当最后一场烟花犹如银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最终在头顶消失不见,大地彻底归于沉寂,凄冷的夜幕里,顾流盼再无法冷静。

正值岁寒,深夜的晚风泛着刺骨的寒意,拂在人脸上久了能觉察到冰冷的麻木和僵硬。

褪去了除夕烟花的喧闹,此刻贤王府偌大的宅院内略显幽静,轻风摇曳着廊下的盏灯,泛黄的微光笼罩着两个裹着披风的娇小身影。

顾流盼带着贴身丫鬟步履匆匆地穿过一片竹林,径自朝着另一头名为“枇杷园”的庭院走去。

然而……

顾流盼刚要靠近庭院,却再一次被门口的侍卫挡了回去。

他们说,王爷已经休息了,传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今晚是除夕夜,王爷理应和王妃一起守岁。你们切勿假传王爷的意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话的是春香,贤王妃的陪嫁丫头。

王爷已经冷落王妃十多天了,无论王妃说什么做什么王爷始终没有出现,连她都替自家主子委屈,语气里满满的不甘。

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生气,顾流盼眼眶不自觉蒙上一层湿润。她鼻息间抑制不住的微微喘息声让从小服侍她的春香心疼,也让面前的侍卫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侍卫默默地低下了头,嗫声道:“属下不敢,这确是王爷的意思。更深露重,王妃还是早些回吧。”

顾流盼凄凄地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和不甘。

“说到底还是因为顾怀瑾!就是因为我要杀她,你便如此折磨我。你可知她奶奶抢了我外婆的幸福,而今她又勾引走了我的男人……她难道不该死吗?我才是你的王妃,可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贱人,你让我怎么不恨她?”

顾流盼的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手帕在手指上绞出了深深的印迹她都觉察不到痛。昏暗的光线下,没人能看清她面部的狰狞。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点比不过顾怀瑾?

她是将军府备受恩宠的表小姐,她的外婆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她的母亲继承了欧阳家的产业,成为京城屈指可数的富商。她虽然从小没有父爱,但自幼在将军府长大,同辈的地位仅次于嫡长孙顾霂。府里的几个庶出子孙包括顾怀瑾,都是低她一等的存在。

而顾怀瑾的爹不过是将军府庶出的二将军,仗着他亲娘有几分狐媚本事迷惑了她外公,才能在顾家军占得一席之地。

她自恃顾怀瑾这样的身份,根本不能跟她相提并论?

可如今,偏偏因为这样一个女子,她竟然被自己的丈夫冷落数日!

想到这里,再看到面前禁闭的院门,她有些忍受不住热泪盈眶,心口的愤怒也喷薄而出。

“顾怀瑾已经死了,那天我亲眼见到她被利箭穿了心,神仙都不可能救活她……就算她活过来又能怎样?她是罪臣之后,她爹通敌叛国害死了我外公、害死了顾家军数万士兵,就算皇上仁慈不杀她,顾家也不会再容她,顾家尚存的将士更不会放过她……你怨我有什么用?她从没有喜欢过你,她喜欢的是梁铎。可现在梁铎快要和萧太傅之女成亲了,连他都知道审时度势赶紧跟那个贱人撇清关系,你这么巴巴地往上凑,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门外女子的尖声叫嚣清晰地传入奢华的书房……

偌大的绛红色书桌前,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正盯着面前还未完成的画作。那是一个端坐在树叉上吃着枇杷的小女孩,在金色的夕阳下抿着烂漫的笑意。红润的朱砂笔墨从指尖点点晕开,正在她绯色的裙角绽放出绚丽的扶桑花。花朵片片泠然,呈现栩栩如生之态。

男子着白衣黑袍,一身肃静清浅的气息在跳跃的灯光下泛着柔和,身后的三千墨发尽数用竹簪束起,他清澈的双眸专注而平静,从那双桃花眼下流露的华光溢彩是外人从未见过的光泽。

他蓝夜的璀璨从来都只属于一个人。

穿窗而入的声音尖锐凌厉,尽管带着狠绝,却不难听出声线里的隐忍和委屈。只是,顾流盼的委屈在他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心机而已。

那些人对他做的事情、在他身上打下的主意和图谋,他都一清二楚。为了那与生俱来的使命,他曾一度妥协,也甘愿承担一切。

只是,以伤害顾怀瑾为代价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发之时,他也曾雷霆震怒过,却发现自己终究什么都弥补不了。

如今冷静下来,想起她的处境,他越发想为她做一些事情。

久久得不到回应,许是外面的人也绝望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片刻后终于归于沉寂,只剩下岁寒乍起的晚风,不时吹得廊下的枇杷树枝沙沙作响。

待勾勒完最后一笔,蓝夜凝望了许久,才终于将墨笔轻轻放下。

视线离开画卷,他的双眸变得深邃沉寂,让人恍惚觉得刚才眸间的温柔只是错觉。他侧过身,一边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旁的湿毛巾,将指尖的赤色墨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一边沉沉地问出了声:“查得怎么样了?”


听到问话,一直静默躲在暗处的黑衣暗卫蓝齐才终于现身,他几步走到蓝夜身边,恭敬颔首道:“回王爷,瑾小姐被救走之后一直被长风镖局保护,属下也暗中派人盯着楚府,那些人动不了手。”

闻言,蓝夜将沾上墨迹的毛巾丢在一旁,眼睛望了望画卷上的女孩,略带担忧的声线再次挑起。

“她的伤势如何?”

蓝齐默了默,一边觉得难以开口担心面前的人失态,一边也知道有些话不得不回。正犹豫着,抬头迎上蓝夜锐利的眸光,当下一惊,立刻开口。

“据说瑾小姐一直昏迷,她的伤情很严重,用了很多药却始终反复不见好转。楚府戒备森严,属下暂时还打探不到最新的消息。”

啪!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猛然的拍案声依然让蓝齐身躯一颤。

“不是说那回春堂的薄云天是华佗在世吗?怎得连一个区区箭伤都奈何不了?去告诉他,再治不好本王拆了他的招牌!”

“王爷息怒!属下打听过,确是瑾小姐伤得太重,几支箭均中要害,要不是薄云天及时用药护住瑾小姐的心脉,怕是……”

蓝齐顿了顿,下面的话自然不敢说出口。

闻言,蓝夜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面色依然紧绷,沉思了片刻,话锋一转又继续问:“那梁铎呢?可有去看过她?跟萧家的婚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夜回道:“属下不曾看到过梁世子出现,那婚事听说是安国侯和萧太傅联合向皇上请旨。”

蓝夜愣了愣,片刻后眸光再次望向画像上的女孩,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讥讽和自嘲的笑意。

“好一个识时务的梁铎!阿瑾,这便是你一心要嫁之人!”

当晚顾流盼回到房中,怒气久久未消,看到春香端着一盆水走进房中时,当下厉声质问:“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他们是一帮废物吗?”

闻言,春香将水盆轻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一边拿起毛巾湿了湿水,一边回答道。

“娘娘稍安勿躁!顾怀瑾是被长风镖局的人救走,现在又被很多高手保护着,先帝钦赐“赤胆忠义”的牌匾现在还挂在长风镖局的大堂。咱们的人现在动手不但不会如愿,被抓到反而会祸及娘娘。不过娘娘放心,奴婢听说顾怀瑾伤得很重,一直昏迷不醒,只怕过几天不用咱们动手,她自己就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那贱人早该去鬼门关了,多活了几天简直太便宜她。”

顾流盼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听到春香的话,这才露出轻蔑的表情,一边伸出一只手任由春香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

“我唯一的失误就是那天在将军府不该亲自出面,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要除掉那贱人,王爷也因此冷落我,都是那贱人害的。”

顾流盼想起那天的鲁莽,有些懊恼,不禁对顾怀瑾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分。

“娘娘做得没错。二将军杀父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幸得老夫人睿智,及时处决了侧老夫人和二夫人,向皇上表明心志,这才保住了顾家的权势和名声。否则万一皇上降罪,后果不堪设想。那顾怀瑾是二将军的唯一的女儿,谁知道她会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娘娘杀她也是为了顾家、为了王爷。王爷只是暂时被那贱人迷惑,时间长了,他会明白娘娘一番苦心的。”

一番话让顾流盼挫败的眼中浮出一丝流光,似是给了她一个更加坚定而冠冕堂皇的理由,语气也带着兴奋的意味。

“你说得对。春香,派人盯紧楚府,一得到顾怀瑾的死讯立马通知我。”

“是!有好消息奴婢一定通知娘娘。”

新年的第一缕曙光从东方升起,一夜的寒风卷走了昨夜点燃鞭炮留下的硝烟味,重新换上了干冷的空气。

早饭过户,各家打开院门,开始将门前红色细碎的鞭炮纸屑收集起来,一时间京城的各个角落很有节奏地响起了刷刷刷的扫地声,给新一年的生活奏响了第一首乐章。

长风镖局楚府,整晚灯火透亮,一夜无眠。

房间内此刻弥漫着低迷的气息,顾怀瑾一早呕了一口鲜血之后情况非常不好。

昨夜还勉强能张口,可今天她突然开始牙关紧闭,宁媚想了好多办法也没能将药汁喂进去,此刻已是无计可施。

顾怀瑾如今面色惨白、身形消瘦,胸前伤口的位置渗出殷红鲜血染红了衣襟,看着触目惊心。那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若不是被药物吊着最后一口微弱之气,怕是早见阎王了。

薄云天把着脉象额头紧缩,一副很不乐观的样子将所有人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薄云天算得上京城最好的大夫,大家都说这世上没有薄大夫治不好的病,只有薄大夫不想治的病,可如今他那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却燃着沉重的担忧之色。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招牌被砸,而是伤者的身份实在特殊,有人托付他一定要保其性命。

然而伤者求生意念不强,如今看来就算他真是华佗在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当晚夜深人静,晚风四起,。

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夜幕下的街道空旷寂静,整个京城彻底沉寂下来。

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锣声响起:“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了!

万籁寂静之际,一道身影划破长空,如疾风般在黑夜中穿梭而过,最后没有片刻停留地纵身跃入靠近路边的一户人家。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卷起的寒风在他的身后划出一道微凉的弧线。

头顶的夜空有细小的星辰闪烁,借着银色的月光能看到那紧闭的门房上几个烫金大字“回春堂”。

来人轻功了得,避开耳目轻而易举。他的身影在主屋的卧室轻松出入之后,随即又融入了天地间笼罩的黑幕里。

疏影横斜,药香浮动,空气里的味道被搅乱之后又无声地恢复如初。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很多人都当这个夜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一大早,薄云天和宁媚夫妇像往常一样安顿好自己的儿子薄华佗,便匆匆前往楚府出诊。

今日有些不同,薄云天清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宁媚做帮手。

他没有急着看诊,而是趁着宁媚打开药箱的时间坐在了床前,一双温润的眼睛仔细把顾怀瑾看着,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

“有人要你死,但更多的人想要你活着。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那些爱你的人想想。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你父亲被冠上杀父叛国的罪名谁来给他平冤?谁给你的家人报仇?顾家军枉故的数万性命谁来给他们主持公道?还有你那未出世的弟弟,他还没看一眼这个世界一定是不甘心的。”

“你的爷爷和父亲征战沙场多年,如今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你的奶奶和母亲被乱棍打死,遗容惨不忍睹。除了你的爷爷,其他人均进不了顾家祠堂,就算做鬼也只能做孤魂野鬼。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黄泉路上有何颜面再见他们?”

顾怀瑾轻微而痛苦的一声叮咛,额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薄云天继续道。

“就算这些死了的人你不想,你总该想想活着的人。大夫人没能保住你母亲的性命已经是愧疚万分,现在看着你这样更是天天以泪洗面;楚老爷暂停了长风镖局的大部分业务,调来了许多高手护着这院子;听说你的大哥顾霂少将军已经率十万精兵从漠北边境赶往凉山,靖王爷也率兵于前几日从京城启程,不日便会与少将军会合。他们都是为了调查真相,还你父亲清白。”

“他们都这么努力,你还要这么堕落下去吗?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有很多人等着你醒过来。如果你这么死了,那些害你的人一定会庆祝他们奸计得逞,你甘心吗?”

薄云天语气平平地诉说着这与己无关的故事,听着宁媚都有些不忍。她正要上前阻止,却见顾怀瑾死寂的面色终于有了反应,她似是在奋力挣扎着,原本的气若游离如同寒冷的冰面被掷了一块石头,渐渐有了破裂苏醒的迹象。

薄云天道:“媚儿,帮她把衣服脱了,把伤口上之前残留的药清理干净,重新用药!”

一整天楚府都沉寂在莫名紧张和兴奋的气氛里,直到夕阳西沉之际薄云天从里面打开房门,全府上下才终于像炸了锅一般欣喜落狂。悲伤寂寥的气氛笼罩了半个月,终于在此刻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当晚,对于很多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

将军府内,老夫人欧阳舒心浑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连皇上都不追究此事了,我们把事情做绝反而落人把柄。何况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掀不起大风大浪。”

“外婆,就是因为她王爷至今对我不理睬,她不死始终是流盼的一个心病。”

顾流盼满心不甘,她攥紧着衣袖,秀眉紧蹙,恨不得那个人立刻消失。

欧阳舒心老辣的眸光扫了一眼顾流盼,言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揪着顾怀瑾不放,而是赶紧给贤王添个一儿半女,将他的心牢牢抓住。你拿自己和顾怀瑾比不是自降身价吗?现在连梁铎都弃她不顾,贤王也不过是念及儿时的情谊对她同情罢了,你要是还这么咄咄逼人,只会把贤王往外推。”

闻言,顾流盼更加不忿:“外婆不是不知道,当初贤王想娶的就是那贱人,要不是我们提前得到消息,现在的贤王妃就该是她了。王爷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那不是儿时的情谊,贤王心里只有她,根本就没有孙儿。”

“那就靠你自己的本事,让他心里有你。”

欧阳舒心苦口婆心地教导。

“流盼,你娘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不能让她失望。贤王以后是做大事的人,你必须保住现在的位置,以后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如今再想顾怀瑾又能怎样,顾之群背着杀父叛国的罪名,顾怀瑾一辈子都被人唾骂,更不可能进得了贤王府。她就算苟且活着,对你也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等有一天大事成功,她就是你捏在手里的蚂蚁,到时再泄心头之恨也不迟。你外婆我忍了一辈子,最后不也是将那庶女踩在脚下吗?你比外婆强,你不用等一辈子,你还有大好时光。可是你必须记住,将来贤王的女人绝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你要争的不是唯一,而是最尊贵、拥有最高权利的那一个。”

“外婆……”

欧阳舒心的苦心终究打动了顾流盼,她喃喃地喊了声,似是还有些不甘心。

“流盼,听外婆的话。你娘去苏州谈生意还没回来,你不可以轻举妄动,回贤王府好好待着。放心,只要有外婆在,谁都动不了你贤王妃的位子。”

顾流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烦躁。

“可是,外婆能不能管管舅母和表哥。听说他们现在一个在楚府守着顾怀瑾天天盼着她醒过来,一个率兵赶往凉山。从小到大都护着顾怀瑾,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亲人,我母亲才是舅舅的亲妹妹。顾怀瑾醒过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查出了真相咱们就完了!”

“慎言!”

欧阳舒心听闻顾流盼的口无遮拦,沧桑的老脸浮起一抹肃色。

“真相就是顾之群杀父叛国,害死了你外公和数万将士,再查也不会有其他真相。你必须记住这一点,不要别人还没查出什么,你就先自乱阵脚。”

闻言,顾流盼自知失言,连忙摇摇头,掩嘴道:“外婆说得是,流盼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乱说话。”

顾流盼回到贤王府时已是深夜,她依然去了枇杷园,依然没有见到蓝夜,但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哭闹。

欧阳舒心的一番话确实提点到了她,她才是名正言顺的贤王妃,顾怀瑾活着也好,她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失去,看着她爱的人一个个远离她,那滋味一定比死了还难受。


夜深了,月光恬静地洒了下来,回春堂沉寂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此刻的宁媚刚刚把儿子哄睡,回到房间的时候薄云天正靠在床头翻看着医书。他听到动静从医书中抬起了头,看到门口出现的那抹倩影时,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华佗睡了?”

“睡下了!”

宁媚朝床头走去,抬手将他手里的书拿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累了一天,还不休息吗?”

薄云天淡淡地笑着,任由她将书取下,他长臂一伸便将来人柔弱的身躯纳入怀中,另一只手臂惬意地枕在脑后,揶揄道:“再等等。某人不来,这觉怕是睡不好的。”

宁媚顺势依偎在他的胸口抿唇而笑,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某人是谁,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时,却听见窗外突然出现的一道身影传出带着轻笑的男子声音。

“云天兄料事如神呐,小弟只是怕贸然闯入会打扰到您和嫂夫人的雅兴。”

“被你打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这么假惺惺,你还是早来早滚的好!”

薄云天嗤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这才放开怀里的人信步从床上走下来。

随后,一道身影利落地跃入视线。

他一身黑衣劲装,身材颀长步履轻盈,相比薄云天他的皮肤略显幽暗,一看便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习武之人。

“媚儿,去门外守着。”

看到来人,薄云天转过头对身边的人说了这么一句,宁媚意会地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擦身而过之际,黑衣男子倒是恭敬地朝宁媚点点头:“有劳嫂夫人!”

待关门声落下,男子有些诧异地望向正在落座的薄云天。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突然这般小心谨慎。”

薄云天感慨道:“再不小心些,只怕有一日死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男子神色一凛,面色陡然严肃起来:“有人找到回春堂了?”

薄云天挥挥手,示意男子坐下,道:“没你想得严重。你那小师妹总算愿意从鬼门关回来了,这一遭可是真不容易。现在楚府高手如云暂时不会有危险,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男子疑惑:“什么事?”

薄云天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桌上,道:“这次救你小师妹命的,便是这瓶药。昨天有人夜闯回春堂,就将它放在现在的位置。来人一定武功了得非等闲之辈,否则我和媚儿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闻言,男子额角紧蹙,神情越发严肃起来,他将白色瓷瓶打开,放在鼻息间嗅了嗅,却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更加疑惑地看着薄云天。

“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是用一百八十种生长在雪山深处的稀有草药,配上秘制药方研制而成。外用止血生肌的作用比一般金疮药好上千倍,更有传言内服会有起死回生之效。伤者是早上用药,我回来之前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而且伤者似乎有了意识,已经可以顺利喂下我开的其他药物,可见神奇效果并非全是虚言。父亲在世时常常云游四方,终其一生的心愿也不过是能看上一眼,现如今它就在你我手里。”


见男子有些发愣,不知是因为震撼还是不解,薄云天只能继续解释。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被灭的赤雪国吗?当年赤雪国大举侵犯我国边境,先武帝亲自率兵迎敌,战争持续两年之久,最终敌国实力不济,被我军一路追杀,最终全部歼灭于赤雪都城。

但那都城地处天山脚下,终年积雪,空气稀薄,非常寒冷。我军没有赤雪国人独特的体质,根本无法适应那里的气候。于是先武帝人为制造雪崩,毁掉了赤雪国都城,然后率军凯旋而归。自此之后,那里便成了一片雪域荒原,再无人居住过。”

“这瓶药名叫赤焰散,因要将所有药材按照固定的顺序加入,被赤雪国特有环境中的烈焰焚烧七七四十九天而得名。

它是很多年前赤雪国一位擅长药理的公主研制而成,之后代代相传,便成了赤雪国王族独有的秘方,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传国宝。

当年攻下赤雪国时,先武帝也曾派人寻过此秘方,但却一无所获,世人都以为赤焰散已经失传。如今赤雪国不复存在,就算有秘方,一百八十种深雪中生长的草药已经不可能再集齐。”

男子似懂非懂,问道:“你的意思是,此药是当年赤雪国被灭时有人保留下来的,拥有此药之人定是赤雪国后人?”

薄云天笃定地点点头:“对。如此珍贵的药用了就再不可能有。这个人却肯轻易拿出来,看来跟你那小师妹怕是关系匪浅。”

男子盯着白色瓷瓶一脸严肃,他皱紧了眉头思索片刻,同样笃定地摇摇头:“不可能!小师妹今年才十八岁,赤雪国已经被灭二十多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他和赤雪国人有什么交情。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顾以瑜老将军也跟着先武帝一起出征的。如果真是赤雪国后人,应该对顾家人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救小师妹呢?”

薄云天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打着节奏,悠哉道:“这件事情就跟本大夫无关了。你那小师妹身上的谜点可是不少,犯下诛九族的大罪,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帮她救她,现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赤雪国后人。哎,但愿在她醒来之前,我能好好活着。”

闻言,男子立刻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讨好似地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薄云天嘴边。

“云天兄放心,你不过是个大夫,那些人还犯不着对你下手。昨晚的高人既然是来送药的,那就是想小师妹活,更不可能对你怎么样。放心放心,你们一家的生死小弟负责到底。”

薄云天顺势将茶水一饮而尽,可还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嘁!少献殷勤。从小到大你一旦露出这种笑,准没好事。”

男子嘿嘿地笑着,一边将那白色瓷瓶放在薄云天的手心。

“我那小师妹就拜托云天兄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和嫂夫人休息吧,小弟告辞,明日再来。”


深夜的安国侯府,尽管夜幕笼罩,也依然掩盖不了满府弥漫着张灯结彩的喜庆。

春节前夕府里的下人们便已经开始忙碌张罗,放眼望去,整座府邸已经被喜气洋洋的气息淹没。

此刻的管家也是一脸喜气地站在喜堂前,指挥着下人们更换廊上的大红灯笼。

今年的安国侯府,比以往任何一个春节都漂亮。

他们的世子爷即将大婚,还是当今皇上亲旨赐婚,这是安国府的头等大事,自然马虎不得。他定要使出全身解数,把这场婚事办得漂漂亮亮,让他家侯爷满意,更要让世子满意。

可是,一想起还被关在后院的世子,管家又忍不住一阵叹息。

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剧烈的撞门声响起,门里的人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剧烈晃动着门框发起抗议。

“爹,你放我出去,阿瑾她怎么样,我要去看她。”

一阵急促的声音传出,让站在门外的中年男子颇有些失望,他微微闭上眼睛缓了口气,对着被木板钉死的房门厉声道。

“铎儿,这么久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你马上要和萧家小姐成亲,那个顾怀瑾现在是罪臣之后,你不想祸及这个家,就最好把她给我忘了。”

“爹,阿瑾是无辜的,我这辈子非她不娶,我要照顾她一辈子,那个什么萧家小姐,我不要!”

听着门内自己儿子的话,安国侯梁勋脸上流露出轻蔑和不屑的表情。

“一辈子?哼!且不说她还能不能活过来。你不要忘了出事那天是你把她带去了郊外,如果让她知道你早就得知顾家那天会有变故才故意带她离开,你觉得她还会原谅你吗?”

闻言,门内的人顿时慌乱了,晃动着门扉一阵挣扎:“不……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她好。事情已然成了那样,她留下于事无补只会受到拖累。”

“可她性格你最清楚,她不会认为你是为了她好。她会觉得如果不是你瞒着她,还带她离开,她的亲人就不会死。你明知她的亲人有难却不救,你认为她还会原谅你吗?”

话音落下久久未得到回复,梁勋便知终于说到了重点。一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告,拿自己的命和整个家族的前程来劝阻,都终究抵不过那个顾怀瑾来得重要,梁勋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悲凉。

“铎儿,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安分一些,配合着和萧家小姐完婚,爹倒是可以考虑以后让顾怀瑾留在你身边做个妾室,满足你照顾她的心愿。否则,我这就派人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只怕她会想要杀了你!”

警告的声音刚刚落下,安静的房内再次传来慌乱的声音:“爹……不要,您不要去伤害她!我都听您的就是,千万不要去找她,不要去找她……”

“恨铁不成钢”大概便是梁勋此刻的心情,他重重地吐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朝身后的人挥挥手。

“把喜服拿进去给世子试一下,成亲之前不可放他出府。”

“是!”

身后的人答了这么一句,才招呼着众人将钉在门上的木板拆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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