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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宠妃后,我练成九品之尊

叁生三三 著

现代都市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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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阿紫顾妙音   更新:2024-07-11 19: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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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阿紫顾妙音的现代都市小说《不当宠妃后,我练成九品之尊》,由网络作家“叁生三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很多朋友很喜欢《不当宠妃后,我练成九品之尊》这部古代言情风格作品,它其实是“叁生三三”所创作的,内容真实不注水,情感真挚不虚伪,增加了很多精彩的成分,《不当宠妃后,我练成九品之尊》内容概括:这贼老天,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阿音,你没事吧?”顾溪赶到树林,见顾妙音浑身黢黑,立马劝解道,“不若你也听听了渡方丈的话,初一十五敬敬神佛,省的这天雷一天到晚追着你跑。”顾妙音不甚在意拍了拍身上的焦灰,“想我敬天?痴人说梦!有本事再来一道厉害的,本寮主空手接雷刃你信不信?”顾溪,“……”身上都烧焦了,嘴里还冒着烟,犟什么犟......

《不当宠妃后,我练成九品之尊》精彩片段


“轰——”

桃源境内,一道紫雷带着震慑八方轰鸣声霹雳而下……

只见夜幕似被吞天巨兽撕开了一道口子,天尽乍白,半刻间又黯了下去。

“噗——咳咳咳——”茂密的树林间,一道人影,被雷轰得躯干焦黑青丝缭乱,身侧还有一道深至三寸的地裂。

少顷,人影蹭得一下跳起,黢黑的手掌紧张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待确定自己体感温热,脖子完好才不由大舒了一口气。

这贼老天,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阿音,你没事吧?”顾溪赶到树林,见顾妙音浑身黢黑,立马劝解道,“不若你也听听了渡方丈的话,初一十五敬敬神佛,省的这天雷一天到晚追着你跑。”

顾妙音不甚在意拍了拍身上的焦灰,“想我敬天?痴人说梦!有本事再来一道厉害的,本寮主空手接雷刃你信不信?”

顾溪,“……”

身上都烧焦了,嘴里还冒着烟,犟什么犟?

他实在费解,阿音到底犯了什么天条?一介凡人竟然这么被天道惦记,说是从小劈到大一点都不为过。

偏她一身反骨,越劈越勇。

犹记当年,她被顾家送进桃源境那晚,春雨暴肆,春雷滚滚,也不知是境中哪位弟子喊了一声,新来的那个小矮子被雷劈了,吓得长老弟子纷纷跑出房间查看。

遮雨的茅草被大风吹走,百年的木梁上还燃着雷火劈过的烧痕。

一个尚在髫年之际的幼女,面对暴雨肆虐天雷轰鸣,没有一丝畏惧,与天对骂。

“贼老天,不讲武德!睡觉也劈!既是天道不容我,我便此后不敬天地不拜神佛,有本事你就劈死我!”

大晋自五百年前,晋文王废武重文,儒家思想浸染整个上层社会,上至君王下至草贱没有人敢指天不敬。

君王拜天求长生道,百姓敬神愿来世顺遂,如她这般的,实属大逆不道。

果不其然,天道震怒!一道霹雳撕破天晓,再次劈中了她。

众人惊呼,皆以为这小矮子活不了了,没曾想她倒地抽搐了片刻,又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却不改反骨,“呵~劈不死就给我炼骨。”

此后十年,她越劈越勇,劈成了桃源最年轻的守山寮主,在一众弟子中一骑绝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顾溪有些无奈,上前替她察看伤势,“我瞧着这次的雷劫比往日都凶险,你可有伤着?”

顾妙音拍了拍身上的焦土,略带思索。

这次的紫雷来势汹汹连劈了三道,她早已入了上品境,竟还差点被这雷电烤糊……

虽说,往常她也挨了不少雷劈,但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决绝。

这十年与天道相争的经历早已让她琢磨出了一点天机。

她的重生为天道不容,若她沿着前世轨迹生活便不会有天罚。

相反,只要她做出与前世不同的决定,贼老天立马就赏她一道天雷。这天雷也很有讲究,似乎是根据她做出改变后对将来时局影响大小决定的。

比如,前世她滴酒不沾,可重生之后她无人可诉便喜欢独酌自醉,喝酒与不喝酒都改变不了她与阿娘困死宫殿的结局,是故那次天罚不痛不痒。

再比如,这一世她没有选择向顾家老太婆投诚,而是毅然决然入了桃源境。是故,入境当晚,春雷爆鸣,石破天惊,当时要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嘎了。

而这次出现的紫雷是这十一年来最霸道暴虐的。

顾妙音若有所思望着已经归于平静的天空,莫不是因为她偷偷放水,让寮中奸细给皇庭送信,这才招来了这道天雷?

顾溪见她问话不答,只顾看天,怕她又出言挑衅引来天雷,赶紧说道,“你就消停一下吧,这天雷也要休息。大寮主传令,命仙山、赤水、盘山、长留四寮寮主速速集合中境,有要事相商,如今差你了。”

顾妙音倦倦抬了抬胳膊,“不急,就说我又被雷劈了,换身衣裳再去。”

顾溪闻言有些不放心,又道,“阿音,方才境中传来消息,主公谢家一夜被灭门,桃源境远离京安,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三月,小郡公被困陈郡水牢受尽折磨,大寮主此刻震怒不已,你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顾妙音眼眸微暗,摆摆手,语气悠然,“知道了。”说罢点足而起,一跃踏空。

*

桃源境,小义堂。

大寮主顾秉淳眉头紧锁,拇指叩首坐在堂前上座,座下八把交椅,空了一位,其余七位皆神色各异,沉默不语。

顾溪步入堂内,先看了看众人方才上前行礼道,“秉大寮主,顾寮主突遭雷劫,随后就到。”

听到顾妙音又被雷劈了,顾秉淳黑着脸训斥道,“那小泼皮又作了什么?一天天罔顾纲常,你们就没人教教她规矩?”

座下四位长老眉心跳了跳,一时尴尬不已。

哪是不教,是教不了!没听见吗?天雷都收不走这祸害,他们还能越过天雷去?

顾秉淳见状,怒气更甚,“往年你们一个个是如何吹嘘寮中弟子了得的?如今我问你们为何会延误与京安的消息你们答不出?问你们有何良策救出小郡公你们答不出?现在就连境中一个寮主为何管教不了你们还是答不出?你们告诉我,可是桃源境自治百年,你们有了二心,顾家牵制不住你们了?”

座下七人闻言,吓得脸色大变,连忙下跪请罪。

“大寮主言重了。”

“大寮主容禀,我长留寨虽不是境中子弟出身,但王军之后忠肝义胆。蒙顾祖收留方存一脉,我等誓死效忠桃源,绝无二心。”

众人听闻,立马纷纷表忠。

顾秉淳目光在七个人头间反复逡巡,一字一句澄清道:

“我再说一遍!我顾氏自太祖一脉便追随陈郡谢氏一族,桃源境乃谢家私寮,我顾秉淳不过是代主管制,终有一日我们要迎回小郡公,他才是我们的主上。你们必须时刻谨记,你们效忠的是千年门楣的陈郡谢氏,不是桃源更不是顾家,都听清楚了吗?”

“诺!”

……


因着洞外到处都是风吹草动,谢灵毓根本无心睡眠,怔怔望着洞外不知在想什么。

早晨,林间的熹光透过半黄的藤曼照进洞口,原本似滴欲滴的露珠忽然被一阵身影带过,像珍珠一般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谢灵毓揉了揉眼睛,顷刻间回神,是顾妙音回来了。

她摘了幕篱,换上了鬼面魈头,脚底的泥已经深过鞋面,上面依稀还能看见未干的血渍。

她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到篝火前添了一些干树枝,明明她走的时候留了柴,但谢灵毓宁愿冷死也不愿爬过去添柴。等火势旺起来,顾妙音依旧不置一词,垂头把从外面带回的鱼串好便发起了呆。

谢灵毓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准确来说是侧眸,顾妙音从未在他面前摘过面具,他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双在说谎的眼睛。

但对于擅长拿捏人心的他来说,这也足够了。

好比现在,谢灵毓仅凭顾妙音踏进山洞的那一声脚步声他就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她很好猜,平时高兴时,脚步轻快远远便会喊上一句小郡公;不高兴时,总吊梢着一双眼拿眼白瞧你,连叫唤的声音懒散又敷衍。

如现在这般,不说话也不阴阳怪气,那便是心情坏到了极点。

两人各自无话。

过了一会儿,鱼肉的香气弥漫,顾妙音也终于停止了发呆。她起身,拿着一串递给谢灵毓。谢灵毓坐直身子,正准备伸手,不料,眼前的人又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将手里的鱼扔在地上,

“算了,不是还有饼?这几日咱们还是吃素吧。”

谢灵毓,“……”

顾妙音也不解释,弯腰拿了一张饼转身出了山洞。

谢灵毓盯着地上满是灰尘的鱼肉,面无表情伏下上身,拿了一块饼小口吃了起来。

她不止脚底有血渍,连腰间的锦囊都有。平日里,她甚是爱惜那个锦囊,如非是她自己愿意,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弄脏那个锦囊。

看来,她还是回去了那个小村庄……

谢灵毓细细咀嚼口中粗粮,眼里无波无澜。

……

前面就说了,江州属琅琊郡封地,割十城为一洲,因郡县沿江水一带而并江州。

司马昱才以雷霆之势灭了陈郡谢家,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能再动王氏的,否则就算是一朝天子也受不住世族门阀的反扑报复,是故,顾妙音当夜便拉着谢灵毓入了豫章城。

豫章城地属交通枢纽要塞,商客游旅络绎不绝,正规的大客栈住宿都是需要查看照身贴,但这是明市的规矩,而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顾妙音带着谢灵毓轻车熟路找到了豫章城的黑市区,这里面多的是朝廷悬赏缉拿多年的凶犯,只要有银子,黑市规矩不问出处。

有顾妙音抛砖引玉,两人很快入了黑市,坊市里鱼龙混杂,谢灵毓不由多看了几眼。

顾妙音见他好奇,淡淡道,“小郡公旧居高位怕是已经好久不曾认真看过这人世了吧?大晋三公,你当司马狗儿为何独独先拿陈郡谢氏开刀?琅琊王氏诗书礼乐起家,背地里却养着一群世间凶犯,纵容暗黑产业。清河崔家就更可笑了,打着道儒思想清心寡欲,背地里狎妓养宠,他们每年不知赚了花船里的姑娘们多少卖身银子。而你们陈郡谢氏做了什么?为天下读书人开辟书肆,庇护天下流民安身立命,禁乱禁淫禁不公。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我若是当朝天子,不畏王崔敛财,但怕谢家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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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毓闻言,略有错愕了看了她一眼,“谢顾寮主不吝赐教。”

顾妙音微微一愣,不自在地转过头,谁想赐教他了?这些话她也是听司马狗儿说的。

谢氏倾覆是当朝天子私心作祟,可往后眼前这个少年郎君自会一笔一笔讨回。王崔做恶还保留了太平假象,而他,直接颠覆礼法,罔顾人伦纲常,成了灭世乱臣。

顾妙音不欲与他多说,给了小二一笔丰厚的赏钱,店里立马安排了两个壮汉将谢灵毓抬回了客房。

为免节外生枝,她只定了一间客房,黑市里鱼龙混杂,常年混迹在这的小二什么世面没见过?这年头甭管叔嫂兄妹,还是公媳子侄都是能躺在一张榻上。显然小二也将两人归此一类了,退下的时候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的眼神暧昧地都能拉丝了。

虽说是黑市,但毕竟也是花了重金,屋内布置也算讲究,除了一张架子床还有一张罗汉榻。

顾妙音环顾一圈指着屋内的架子床,“这几日只怕要委屈小郡公与我同睡一屋了,我夜里可能会出去就睡外头的罗汉榻,小郡公可有异议?”

谢灵毓没想到顾妙音会把床留给他,犹豫了片刻回问道,“顾寮主今晚又要出去?”

顾妙音推开窗往外探了探,回身见谢灵毓歪着头一脸迟疑地看着自己,见她目光看来,又不着痕迹慢慢垂下眼。

这不禁让顾妙音想起这半个月的逃亡,好似谢灵毓永远都像被抛弃的一个人,她说走就走,从不说理由也不会交待归期。

而眼前的少年,已经完全脱了人形,全然没有往日郎艳独绝神仙模样。一想到谢家竟是因为仁爱天下被君王忌惮灭了族,顾妙音对眼前的少年郎突然有了一点同理心。

不管他以后会做什么?他现在只是家破人亡的无辜少年而已,他还没有作恶,也没有屠城……

念此,顾妙音踱步慢慢走到谢灵毓跟前。

“昨夜遇袭之后,我偷偷折返去了我们落脚的村庄,受我们牵连,那里已经被龙吟军夷为平地,没有一个活口。”

谢灵毓愣了愣,没有接话。

顾妙音弯腰,一把将谢灵毓横抱在怀里。

谢灵毓眸光一窒,背脊僵直,原想挣扎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若换作平时,她绝不会屈尊降贵挨谢灵毓一下,但方才无意间说起陈郡谢氏的家风,不觉让她对这个千年家族肃然起敬。

谢灵毓是谢家倾尽全族之力教养出的郎君,虽在狱中受尽蹉跎,但骨子里的傲气一点都没有被磨平,若是她今晚不把谢灵毓抱回榻上,他一定宁愿坐在凳子上一夜不眠也不会自己爬着去榻上休息。

“嗯~什么味儿?”刚将谢灵毓抱起身她就后悔了,好臭!

他这是多久没有洗澡了?

谢灵毓的背脊发硬,眼眸微黯,只感觉又荒唐又屈辱。

顾妙音感觉怀里的人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立马顺毛摸,“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属下的失职,光顾着逃跑忘记照顾小郡公的仪容仪表了。”

谢灵毓抿了抿嘴角,这是嫌他有碍观瞻?

顾妙音将人放在榻上,又道:“其余的我自会安排妥当,小郡公尽可安心休息一晚,不必等我。”说罢,头也不回出了门。

谢灵毓闭了闭眼,鼻尖似乎还缭绕着冰雪初融的余香,同样都是风餐露宿了半月有余,为何她却干净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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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众人吓得同时大退,看向顾妙音的眼神又炙热又恐惧。

大晋自五百年前废武道,武学传承一落千丈,朝堂之上文官的地位更是力压武官,渐渐便有了贵族思学,贱鄙习武一说。

因着社会风气的转变,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识文断字,只有真正粗鄙不堪无所依托的流民为了生计才会去习武。

那个时候大晋鼎盛,无人敢犯,习武之人无用武之地,也只能做些走镖护院的低等活,也因此时常遭到贵族子弟的嘲笑与轻贱。

武修者的地位再次提升是十二年前,胡人金戈铁马踏碎山河,连夺大晋十三城致使君王连夜迁都,世族举家南迁。

眼看山河飘摇,一群武修从天而降,这群武修里有隐世多年的八品高手,亦有堪堪入境的年轻后生,他们不死不退,前仆后继,终以血肉之躯将胡人的十万铁骑拦在了嘉峪关之外。

自那一战,大晋再无人敢漠视轻贱武者,武学传承才逐渐开始有了复燃之势。

可短短十二年,真正能入境成为高手的少之又少,能入境上品的已是凤毛麟角,这些尊者不在司马皇庭就在王谢府邸,如雷烈这般不到四旬已修得中品境的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

可顾妙音一鞭就把雷烈解决了,这等空前强横的实力着实惊艳了在场所有的武修者。

……

雷烈痛苦喘息着,几乎欲裂的眼球突然迸发出极强的求生欲。

“女侠饶命,不…不是来…来聊规…规矩的吗?怎得…动…动起手了?”

顾妙音思忖了片刻,觉得这胖雷公说的也有些道理,收了点力气,“不是你们说豫章的规矩以武为尊,我不动手你怎么知道谁为尊?”

雷烈大喘一口气,急忙道,“你为尊!不用动手!我现在就宣布,你为尊!”

顾妙音晃了晃手里的骨鞭,“那规矩?”

雷烈,“瞧您说的,那自然是您的规矩就是规矩。”

顾妙音瞥了雷烈一眼,淡淡收了骨鞭,“早这样不是挺好?浪费一顿鞭。”

待脖子上的桎梏撤去,雷烈才总算完全松下一口气,见顾妙音一脸好奇打量道场,他立马狗腿迎上前,“女侠,您要看上什么尽管拿,或者您报个名号我立马让人给您送去。”

顾妙音嫌弃地摆了摆手,“破铜烂铁有什么好拿的?”

雷烈会意,乖觉地小声说道,“是是是,这些刀枪棍棒怎么配得上女侠的气质,屋里还有,要不进屋挑?”

“……”顾妙音一时有些无语,这胖子真当她是打劫来的?不过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确实不好当众谈,念此,她也没有推辞,顺着雷烈恭迎的方向进了屋。

雷烈随手抓住身边一个小弟,“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贵客备茶水?”

小弟一脸懵逼,咱们道场什么时候待客用茶了?正欲问清楚,雷烈已经屁颠跟上前头领路了。

*

“女侠请上座。”

顾妙音刚一跨入内堂,脚步微微一顿。

这内堂比起外面光鲜亮丽的道场实在是不够看。寒冬腊月,窗纱还只糊了一层粗纸,正堂的八把椅子,看着那漆面就知道许多年没有换了,整个屋内唯一的饰品就是主案台面上一艘落满灰尘的木船雕。

“什么味儿?”顾妙音偏头,才发现角落旁杵着一只火盆,里面正烧的粗炭,这股呛人的味道正是来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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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想了想,“郎主这般生气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顾婉婉驻足,不解看向青雀,“哦?什么原因?”

青雀指了指东厢房的位置,“大郎主肯定是怕顾妙音又发疯,半夜给他剃头。”

顾婉婉一怔,盯着东厢房的目光变得渐渐深远。

这话倒是提醒她了,顾妙音可是随时会发疯的人。

两年前,顾婉婉趁顾秉庸不在府中,设计让兰姬犯了顾家老太君的大忌,引得老太君震怒家法伺候不说还将人发卖了出去。也算兰姬命不该绝,前脚被牙婆子带走,顾秉雍后脚就把人找了回来。

原本顾家谁都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就在兰姬被找回的隔天夜里,顾秉雍留了六十年的头发一夜之间被人剃光了,地面还用残余的白发写下八个大字。

——下次再犯,取尔狗命。

这八个字,让顾秉雍震怒,亲发族长令让桃源境四寮围捕顾妙音,将她绑来顾府。

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三日后桃源境传来消息,仙山寮弟子宁愿自废双手也不愿对自己的寮主动手,其他三寮合力围剿却拿不下一个顾妙音。

那一场内斗,盘山寮的山门被拆,赤水寮的粮草被烧,长留寨的王旗被撕得稀巴烂,而顾妙音以十五年纪,入境七品,成为桃源境五百年来史无前例第一人。

至此,顾妙音在桃源境彻底站稳脚跟,无人能动。

十五的年纪,一人单枪骑马,夜奔千里,入顾府如无人之地,若她真丧心病狂一点,取族人项上人头也如探囊取物。

也是那次,顾秉雍再不敢轻视顾妙音提出的任何要求,对兰姬的看顾更是小心到了极点。

同样是因为那次,顾婉婉也意识到顾妙音在顾家的权重已经超过她,若是这般放任下去,只怕再过几年,顾家就没有她和邵氏的位置了。

但她更清楚,顾妙音骨子里带着疯魔,这样的敌人不能一招制敌便只能小心潜伏。她耐心等了两年,终于让她等来了小郡公这个契机,没曾想顾妙音竟然这么警觉。

不过,好在一切还在她的计划之中。

“青雀,谢家娘子这几日在做什么?”

青雀一下没明白为何自家娘子一下从老郎主跳到了谢家娘子,但她还是老实回答,“这几日比前段时间好许多了,除了每日问问小郡公的近况,偶尔也问起娘子,青雀瞧着这谢家娘子似乎很喜欢您。”

顾婉婉闻言,眼里又多了几分笑意,“我们先去看看阿娘,晚些时间去趟书肆,再把阿父送我那盘君子棋带上。”

青雀盯着顾婉婉,“娘子,那谢家郎君到底是何许人也,青雀从未见您对谁这般用心。”

顾婉婉眼里顿时泛起一片柔光,“千秋生灵玉,天下掌棋人,他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

*

“喂~小郡公,你换好了没?我们该出发了。”

顾妙音双手抱胸,闲闲靠着巨石,耳边不时传来布葛摩擦的窸窣声。隔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了,顾妙音推开巨石,“好了……”

谢灵毓不防顾妙音突然闯入,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将大褂盖住赤裸的双腿。

“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继续。”顾妙音捂着眼睛立马转身准备遁走。

“顾寮主。”谢灵毓喊住她,“我的腿动不了,可否劳烦顾寮主为我穿衣?”

顾妙音背对着谢灵毓,抓了抓耳垂,“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小郡公你还是自己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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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妙音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我自有我的门路,小郡公尽管放心。另外,小郡公也无须担心我会中途扔下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到了桃源境记得还哦~”

谢灵毓盯着她藏在幕篱之内的狡黠笑容,只觉舌尖的伤口又酥麻了起来。

他轻声回道,“自然是要还的。”

*

豫章黑市,雷家武道场。

雷烈神情复杂,粗糙厚实的大手细细摩挲着案台前落满灰尘的木雕。

“老大!老大!”道场的小弟吆喝着跑进内堂,“顾娘子他们已经顺利登船了。”

雷烈慢慢收回目光,神情肃穆,“传令下去,从今日开始咱们黑市宿夜戒严,发现任何可疑踪迹立马来报。”

“得令!”

“回来!”领了话,小弟正准备撤退,雷烈立马喊住他,“另外,速速去找几个长工来,把这屋子好好修缮修缮。”

小弟愣了愣,他跟老大也有些年头了,不修内屋可是老大亲自定的规矩,为得就是要让那些王家人觉得豫章黑市穷困没什么油水,省的他们老往这打主意。

怎么一夜之间,老大就改变主意了?

雷烈见小弟杵在原地不动,锁紧眉头怒骂道,“还愣着做什么,改不赶紧去?”

“哦!是是!”生怕再挨骂,小弟领了话转身跑了出去。

因着顾妙音那三个忠告,雷烈思来想去一夜未眠,天刚亮便独自一人找到顾妙音下榻的客栈请她解惑。

顾妙音显然也猜到雷烈会来找她,但她并没有回答雷烈的任何疑问,只在听说船已经备好后给了他一个信物。

她道:“今日你我也算结了个善缘,他日你若是在豫章混不下去了,便拿这个信物来我仙山,我罩你~”

雷烈低头,看下掌中上好的羊脂玉,上面刻了一个篆体的仙字。

仙山?

雷烈大大的脑袋顶着一头雾水,不是!大晋三郡十九洲,这仙山到底在哪啊?

闻所未闻……

顾女侠啊,要人投奔好歹给个明确地址啊?!!

*

“yue~yue~”

顾妙音万万没想到,她这么厉害的陆地神仙竟然会晕船,从她踏上小黑船到现在两个时辰内,她已经抱着痰盂yue了一个半时辰了。

之前她算盘打得多响,现在打脸的声音就有多响。

船上的船工都是雷烈特别安排的弟子,这些人常年下海,也见过不少晕船的,像顾妙音这种绝世高手晕船还吐成这样也是第一次见。

武者慕强,这些弟子都是亲眼见识过顾妙音一鞭制服雷烈,故而对她有特殊滤镜,全船二十人见她难受,都想尽帮助她克服困难。

老船长为了躲避浪花,开出了史无前例的龟速,厨师为了让她多吃一口饭,每天煞费苦心摆盘,其他船工有的教她打牌九摇筛子,有的教她钓鱼打水漂,还有的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江湖话本都拿出来孝敬她了。

谢灵毓,“……”

终于在第三天,顾妙音适应了乘船生活,开启了她丰富多彩的海上旅行。

白天她不是与船工们推牌九摇花筛,就是钓鱼踏浪玩得不亦乐乎,到了晚上也不闲着,点着烛火通宵达旦看话本子,对于顾妙音如此融合黑船的生活,谢灵毓只能眼不见为净。

谢家郎君作为黑船上唯一一股清流,每日早睡早起,即使无所事事也不像他们大声喧哗,嬉笑怒骂。久而久之,船工们也发现了这位废腿郎君的不同,比如,他吃饭的时候与他们就大不相同,同样都是嘴巴张合,他们吧唧吧唧一嘴的响声,而他一声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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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生的好看,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有颜色。

顾妙音眼里水光撩人,迷离间略几分醉意,她抬手一把捏住谢灵毓的下巴,皱着眉又凑近了几分。

“嘘!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看看!”

“……”

面对眼前一张突然被放大的脸,谢灵毓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他的下颚被顾妙音狠狠捏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顾妙音眯着眼对着他的五官仔细打量,“什么郎艳独绝?很一般嘛~这脸瘦得跟骷髅头一样,吓死人了。我知道了,俗话说相由心生,你这么坏丑是应该的。”

谢灵毓,“……”

顾妙音嫌弃地掐着他的下巴,语气凶狠,“谢灵毓,你现在就给我发誓,以后不准他们闯宫门,不准他们欺负我和我阿娘。”

谢灵毓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卸了,无奈之下抬手抓住顾妙音两只手腕,谁知顾妙音突然恼怒起来,翻身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还敢碰我?想找死?”

“嗯……”谢灵毓闷哼了一声,只觉身下的两只腿又痛又麻,“下去。”

“呵~”顾妙音冷笑了一声,对着谢灵毓劈头就是一爆栗,“跟谁吆五喝六?别说你现在就是个残废,就算你真的谢灵毓我也不怕你,你赶紧发誓,要不发誓我现在就弄死你。”

谢灵毓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她现在就是一个醉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且把她当作是小猫小狗不要理会。

顾妙音见谢灵毓闭眼不理人,俯下身直接去扣他的眼睛珠子。

“……”遇见顾妙音算是遇见孽障了,谢灵毓只感觉自己毕生的修养就要被消磨殆尽了。

他咬了咬牙,双手撑住床板,借力一挺直接来了个鸾凤颠倒,转眼的功夫顾妙音被他隔着一床被子锁在身下。

若是顾妙音还有平日的清醒,此刻一定会发现谢灵毓的异样,他的腿分明是能动的,只可惜她眼下醉的厉害,只有撒泼的劲儿,眼看自己被碾压,她正准备发功……

谢灵毓立马俯下身,贴近她的耳垂,咬牙道,“我保证,以后不闯宫门,不准他们欺负你和你娘。”

听见这句话,顾妙音瞬间安静了,但只安静了一秒又不满的挣扎起来,“你没说你发誓。”

“……”谢灵毓直接拿被子盖住她的脸,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廓狠狠说道,“我发誓。”

这句发誓仿佛有魔力,这闹腾的魔障一瞬间就消停了。

谢灵毓黑着脸撩开被子,这才发现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呵~”

看着眼前这张恬静的睡颜,谢灵毓闭眼平息着心中怒火,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当初选择让这个魔障送自己回都到底是对是错?

这般疯魔,着实让人头疼。

……

翌日清晨。

“嗯~”顾妙音伸着懒腰从被窝里爬起,好久都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

“嗯?”她来回张望了一会儿,立马发现了不对劲,她怎么躺在谢灵毓的床上?

谢灵毓呢?

顾妙音爬在床上绕了一圈,才发现谢灵毓抱着一床锦被缩在角落。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爬了谢灵毓的床?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谢灵毓肯定没落得好,说不准还是被自己踹下床的。

一想到自己前脚才答应给人家大床,后脚又将人踢下床,顾妙音百年难得一遇地生出了一丝丝愧疚之情。

“小郡公~”她趴在床边,小声轻唤。

谢灵毓在早顾妙音起身那刻就醒了,他刻意没有动,在听见“小郡公”三个音后肩膀微微松了力,看来昨晚她醉得不清,并没有发现他隐瞒了自己腿能动的事。


前世,司马昱议朝政,她就在屏风后看话本子,虽然她对朝廷大事不感兴趣,但也耐不住那些王宫大臣们每每极尽能事的咒骂。

什么竖子无德,乱臣贼子,猪狗不如,不堪为人。除了谢灵毓,另外一个骂的最惨的,就是谢灵毓身边的黑衣剑客,墨舟。

大晋臣民避谢灵毓如毒蝎,畏他如瘟疫最大原因就是他身边这个杀人如麻的天才剑客。

墨舟少年成名,十六破上品,二十六便已经是八品无双剑客,在他之前上八品的高手最年轻的也已经年过五旬,而他风华正茂,九皇了渡辞世之后,也就只有安业寺的佛子辰安可与之一争。

只可惜辰安那时已看破红尘,不愿入世,便由着墨舟横行霸道。

顾妙音之所以这辈子想学剑,也是因为她临死前墨舟给她的那一剑。

在那道剑气里,被锁在宫闱十年的她看到了什么是气吞山河,超然天地。

但那也是十年之后的墨舟,现在的他……

顾妙音啧啧摇了摇头,还差得太远。

果不其然,一旁的老者顿然发力,缩地成寸,转瞬转移到萧泗水面前,两指夹住了墨舟的剑刃。

墨舟早有预见,提气将剑身翻滚,顿时剑花飞溅,化作罡风挣脱老者指尖直至眉心,老者心头一惊,拔出身后的木盒横挡面门,这才拦住了少年的剑气。

萧泗水坐回太师,面色微惊,“庞尊动了木盒,这少年竟是上品高手?”

“剑气纯正,罡风雄浑,确是上品高手。”庞陇鸡皮粗粝的手掌慢慢擦拭方才被剑气划伤的木盒,眼里多了一丝认真,“小子,天赋不错。”

修武道者,由下至上分为九品,一至三为下品,四至六为中品,七至九为上品,大晋八百年,算上创国之初武学璀璨之时,到达九品的九皇之巅也不足十人。现今武学者人才凋零,存世八品皆已过五旬,如此年轻的上品境,可算得上是天纵奇才了。

墨舟眉梢寒彻,虎口处传来的麻痹令他不敢轻敌。

“出剑。”

庞陇微微蹙眉,“小子,老夫念你同是武者,又天赋极佳,你若束手就擒我可向大都督陈情,保你日后武道坦荡,如若不然,你今日便要止步于此了。”

“拔剑!”墨舟腾空而起,丝毫不为所动。

庞陇冷斥一声,“小儿大胆!”

话罢,两人近身缠斗起来。

正当堂前所有人被两人分去了精力,又有百余黑衣人忽然从天而降,将谢灵毓牢牢围在中心。

“先带小郡公走。”有人发号施令。

只见一身姿苗条的黑影蹲下身,匆匆察看了谢灵毓的伤情后,提剑想要斩断他脖子上带血的绳索,可一剑下去,绳索分毫未损,眼见此情景,黑衣人变了脸色。

“墨黛?”领头人见状蹲下身查看绳索,“这绳索有问题 !”

此话一出,谢灵毓脖子上的红绳突然被拉动,形同枯槁的少年郎就像一纸风筝被拖拽出人影之列,重重摔在萧泗水脚下。

始作俑者转动着大拇指间的翡翠扳指,他低头睨向脚下的谢灵毓,“带上狗链的滋味小郡公以为如何啊?”

“萧泗水!你欺人太甚!”

被唤墨黛的女子眼眸杀机尽现,提剑直刺萧泗水。

领头黑衣人脸色微变,“墨黛,不可冲动!”

但他还是慢了半息,墨黛已经冲了出去。

萧泗水眼梢微微下压,眼里的光忽然变得昏暗。未等墨黛冲到他面前,虎贲龙吟两军于一墙之外腾空而起,高墙之上伏蛰已久的弓箭手满弓待发。

“杀!”静候多时,萧泗水一声令下。

瞬时,箭簇纷纷如暴雨落下,滚烫的鲜血飞溅,洒在厚重的积雪上顷刻间消融冰雪。

墨舟原本以为引开了庞陇便能为小郡公博得一线生机,没想到他们最终也如其他同僚一般,以卵击石。

眼看同僚命丧箭雨,主公折辱,少年剑客思虑再三,引动一身内力蓄雷霆之力转刺萧泗水。这一剑以自损已身为代价,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速度之快可比风雷。

庞陇大惊,缩地成寸,眼看墨舟剑气已经直指萧泗水眉宇,老者一掌劈开木盒,只听得一声剑鸣,剑影折光,以流星之势劈开墨舟的剑刃,其力之霸道,震得墨舟虎口出血,长剑飞出一丈之外入地三寸。

墨舟怔然,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一时不能接受。

就是此时,庞陇的第二剑已经接踵而来,剑气直逼墨舟面门,他躲闪不急,被罡风击中,飞出一丈开外。

转瞬之间,高下立见,成败两端。

萧泗水慢慢摩擦着大拇指的翡翠扳指,细想之后,猛然拉扯起手中红绳,谢灵毓低哼一声,脖颈被拖拽而起。

“小郡公,不若你我做过个约定,你若愿跪地学狗爬出谢氏堂前,我便将你放了,你看如何?”

谢灵毓轻垂着眼,干涸的嘴角轻轻抿了抿。

萧泗水眼色渐冷,“小郡公可要想清楚,屈辱求生好歹还有一条命,”话落,他晃动手中红绳,气势睥睨,“给我爬!”

顾妙音原本还想再猫一下,可转眼就看见旗楼上的风旗变了方向。

这是她与齐昭在暗牢里约定好的暗号,不能再拖了,再拖齐昭就会怀疑她的用意了。

于是,她想了想,故意扬声喊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萧泗水,枉你自称大晋战神,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原本一脸得意的萧泗水立马沉下来,环探四周,“来者何人?藏头露尾是何居心?出来!”

“哼~仙山寮顾妙音见过小郡公~”

她这一声清音,徐徐渺渺,懒懒散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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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他侧身坐在那,即使是一连两三个时辰,背脊都挺得笔直,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总而言之,小郎君虽然长得像是个骷髅头,但举手投足处处彰显出与他们的不同。

雅而清贵,仙人之姿。

是以,大家对待谢灵毓不敢像顾妙音那般随意。

*

这日,午饭过后百无聊赖,顾妙音正和几个船工坐在一起推牌九,几个回合顾妙音大杀四方,船工们个个灰头土脸,只觉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就没有人能赢顾娘子了吗?”有人哀嚎了一声。

“那倒未必。”另外一名船工指了指不远处正盯着海面出神的谢灵毓,“听说读书人脑子好使,这位小郎君看着就学识很渊博的样子,说不得牌九也玩的好。”

“拉倒吧,这小郎君就喜欢看海,每日都看。”

顾妙音听了几人的话,目光看向正在角落吹风的谢灵毓。

他侧坐在阴暗里,眼底一片阴翳,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腰身窄直颈长优美,岩岩如孤松独立,巍峨如玉山将崩,少年风华特秀。

顾妙音慢慢托腮,朝谢灵毓招了招手,“诶!那边的小郎君~来玩推牌九呀~”

……

谢灵毓本不欲与他们同流合污,偏过头刚想出声拒绝,却在看见幕篱下一双盈盈带流光的乌眸后,鬼使神差说了句,“我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

说罢,顾妙音捞起牌九屁颠屁颠闯进谢灵毓的角落。

“就是庄闲两家比点数大小,咱们玩小牌九,每家每次只发两张牌,拿到牌以后,只要把牌翻过来,就可以跟庄家比大小定输赢。排九牌相加超过十点,只算零数,不算整数。两家牌点数相同的,再比牌的顺序。”

顾妙音又快速解说了一下牌九的组合规则,说完便一脸期待盯着谢灵毓,“小郎君听懂了吗?”

谢灵毓点头。

这回换顾妙音愣住了,她说得这么乱又快,这也能听懂?她不确定的地反问了一句,“真听懂了,听懂了咱们可就开始了。”

谢灵毓盯着她嘴角的翘弧,静待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见他没问题,顾妙音立马打蛇上棍,“就这么玩无趣点,不如咱们加点赌注,添些彩头怎么样?”

谢灵毓看向不远处输的底朝天的船工们,淡淡道,“我如今除了自己身无长物。”

“诶~”顾妙音摆摆手,“与小郎君你赌黄白之物未免俗气了点,咱们可以换些别的赌注。”

谢灵毓一副看穿不说穿的淡然,“不知顾寮主说的别的赌注是?”

顾妙音兴致勃勃,“比如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乌龟,或者赢得人可以指定让输的人做一件娱己的事情,跳舞唱歌扭屁股都可以,再比如赢的人可以指定输的人扮演一天的角色,角色随意,可以是乌龟也可以是石头也可以是仆从……”

“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很有趣?”

谢灵毓静静看着她,说赌注的时候可比解说牌九规则详细了不知多少倍,想必已经在心里想好怎么差遣他了。

他不动声色,“听上去颇为有趣。”

顾妙音喜滋滋地将牌九推好,“小郎君也觉得有趣?那咱们就开始吧~我先说好啊,牌桌上无大小,输急了可不许哭鼻子哦~也不许耍赖!”

谢灵毓垂眸,沉静地不像话,“顾寮主有此觉悟那便好。”

顾妙音挑了挑眉,很好!还敢跟她放狠话,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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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已经对自己这支血脉不抱期望了,谁知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三郎之中最废的庶子竟养了两个好女儿,长女顾仙仙,武学奇才天赋异禀,幺女顾婉婉慧根凿通智机无双。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歹竹出好笋,病贝孕珍珠。

但也有不尽人意之处,就是老三的这个庶女,跟没拴绳的神猴似的,根本不受控制。她眼中全然没有伦理纲常,甩不甩鞭子全凭心情好坏。

顾秉雍一想到顾妙音,头又开始痛了。

“就她那性子,多跟小郡公待一天我这心里都不踏实,我是生怕小郡公在她那受了气连我们顾家一族都记恨上了。”

顾婉婉斟酌了片刻,不觉蹙起了眉梢,“这也是婉婉最担心的地方,阿姊性子直爽不懂曲折,只怕委屈了小郡公。”

顾秉雍火又开始往上冒了,正巧这时一男子踱步走进屋内。

“郎主。五娘子。”

此人正是顾秉雍收养的继子,顾明堂,顾溪的父亲。顾明堂不足四旬,因着长年练功,气质体魄比之府中三位郎君公瞧着更似顾秉雍的亲子。

顾婉婉起身,衽裣还礼。

顾秉雍,“明堂来得正好,桃源境可有消息传来?那泼孙可有传信交待她现在何处?”

顾明堂摇头,面有愧色,“三娘子并未有传信。属下也曾叮嘱那不孝子好生看着三娘子,莫让她乱来,没想到他不仅没听,还跟着三娘子胡来,更甚之竟然公然抢夺叶子令。明堂……愧对郎主!”

顾秉雍见状摆摆手,“这事怪不得阿溪,那泼孙想做的事阿溪也拦不住。至于抢叶子令一事,待迎回小郡公后再议,如今最重要的是小郡公,大晋半壁江山三郡十九洲,若一直没有消息岂不是大海捞针?”

顾婉婉抬眸看了顾明堂一眼,温声道,“堂伯伯,听闻仙山寮一直都有骊鸟传信,阿姊不曾传信回桃源,也不曾传信回仙山寮吗?”

顾明堂垂眸,转向顾婉婉,“阿溪守在仙山,若是得了信必不会瞒我。”

顾婉婉柔柔一笑,“堂伯伯误会了,婉婉并非是不信世兄,婉婉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顾秉雍不解看向顾婉婉,“确认一下?莫非婉婉能猜到那泼孙现在哪?”

顾婉婉眉眼轻弯,点头应道,“婉婉这几日一直在想,阿姊应是不喜婉婉做的筹谋,觉得婉婉有私心故而临时变更了布局。不过…阿姊再怎么负气,心里总是想着顾家的,不然她又何必冒死去一趟新阳呢?”

顾明堂静静走到顾秉雍身侧,不发一言。

顾秉雍细细琢磨这几句话,看向顾婉婉的眼里多了几分了然,“婉婉的意思是,仙仙来京安了?”

顾婉婉回的温温柔柔,“正是。再过一月便是安业寺的佛诞日了,阿姊已经有一年未见兰姬了,想来也是时候来京安看看她的阿娘了。”

她这阿姊啊,性子中纵然有千般不羁,却有一点十分好懂。她啊,重情。

她六岁去了桃源境,七岁入了仙山寮,十三岁做了守山寮主。仙山寮的年轻弟子都是她护着长大的,她绝不会一声不吭丢下自己的仙山。连家信都没有报,必然是不想牵连仙山的弟子们。

那她还能去哪?

自然是许久未归的顾家了,这里还有一个能抵仙山一切的兰姬在,她刚好可以名正言顺回来看她阿娘,顺便再偷偷看一下顾家有没有履行承诺善待兰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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