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善盛元帝的现代都市小说《贵女重生后,全京城都在等她出手虐渣全文阅读》,由网络作家“辣椒只吃小米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叫做《贵女重生后,全京城都在等她出手虐渣》的小说,是一本新鲜出炉的穿越重生,作者“辣椒只吃小米辣”精心打造的灵魂人物是江善盛元帝,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从哪里来的么?”她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陈昕言向她招了招手,俨然是一副要说大秘密的样子,江善被挑起兴趣,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她语气微妙道:“他这位宠妾姓秦名月莲,原本是他嫡妻的大哥的妾室,后被他强要了去。”江善眨了眨眼,愣了片刻才从这话里回过味来,不可置信道:“这湘王也......太过无状了。”抢了大舅兄的妾室不提,还纵容妾......
《贵女重生后,全京城都在等她出手虐渣全文阅读》精彩片段
陈昕言撇撇嘴:“他们倒是想,可湘王不愿意呀,有老湘王妃维护,和如今的宗人令大人从中说和,那位宠妾如今还好好活在王府呢。”
江善没忍住挑了下眉,又见表妹贼兮兮看了下四周,做贼似小声说话:“表姐你知道,湘王的这位宠妾,是从哪里来的么?”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陈昕言向她招了招手,俨然是一副要说大秘密的样子,江善被挑起兴趣,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她语气微妙道:“他这位宠妾姓秦名月莲,原本是他嫡妻的大哥的妾室,后被他强要了去。”
江善眨了眨眼,愣了片刻才从这话里回过味来,不可置信道:“这湘王也......太过无状了。”
抢了大舅兄的妾室不提,还纵容妾室害死两任妻子,不是一句无法无天、离经叛道能够形容的。
又想起容妃方才有意无意的撮合,她心里泛起丝丝恶心,伴随着不容忽视的凉意。
陈昕言点点头:“可不是嘛,那湘王的继室,都怀孕八个月了,就因为太医迟迟不来,最后一尸两命,你道那太医为何会来迟?还不是被秦姨娘让人请了去。”
那个‘请’字她刻意咬重,很明显不是好言相请......
最后秦姨娘一句不知道王妃生产便打发了过去,就是可惜了那位继王妃,年纪轻轻便消香玉殒。
江善手指蜷缩了一下,以文阳侯夫妇对她的忽视,她若真嫁去湘王府,只怕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或许看在容妃的面子上,她不会轻易被害死,但也别想好过就是了。
陈昕言说着说着,就发现旁边的人没了声音,她心下一琢磨,就差不多明白她的心情,也渐渐闭上嘴巴,一路沉默的去了千秋亭。
此时,千秋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左右两侧依序坐着。
陈氏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座位,旁边就坐着陈府一行人,作为容妃娘家的亲眷,自然有不少人上来打招呼,随便捡了个话题,热火朝天地聊起天来。
嫔妃们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或是亲和,或是冷淡,或是端着架子,不过江善都不认识就是了。
倒是陈昕言时常进宫,对宫中嫔妃多有了解,就挨着江善低声给她介绍起来。
从在场中位份最高的端妃,到上一次选秀新进宫的庄贵人,接着着重说起前两年盛宠隆重,却不知原因突然失宠的惠昭仪,以及育有皇帝最小一位皇子的宁嫔......
今日来的嫔妃不少,不过到的多是低位或是恩宠淡薄的御嫔,像是淑妃、贤妃等人,只让身边的内侍送了寿礼过来。
陈昕言很愿意说这些宫里的秘闻,见江善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兴致勃勃给她讲述起宫里的几位皇子公主来。
御极天下将近二十载的盛元帝,除了早期夭折未上玉牒的儿女外,现膝下共有五位皇子和三位公主。
中宫皇后只得了一位公主,也就是封号为昭庆的大公主,已于一年前下嫁康宁伯世子。因为中宫无嫡子,且前面三位皇子逐年长大的缘故,朝中立太子的声音近年来越发明显,加上那些为了博得从龙之功的官员下场,朝中气氛一异往常,变得浮躁浑浊起来。
而其中的热门人选,就属淑妃所出的大皇子,以及容妃所出的二皇子为最。
江琼未经人事,自然不清楚床榻上的那等子事,想着一刻钟也该是足够了,就提议和周曦过来看看江善衣服换好了没有。
谁知道那两人连床榻都还没滚上去!
尽管心里暗恨湘王不得力,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能随意放弃,不然娘娘那边不好交代。
余光注意到江善褪下的衣裳,她心里闪过一个主意,虽然没能捉奸在床,但被人看了身子亦能让她清白有损,再嫁不得旁人。
心中想法一定,她便刻意拔高声音,朝对面惊慌喊道:“娘,不好了,你快过来呀,二妹房里进了男人。”
她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在前面挑选布料的夫人们,面面相觑一眼,不约而同地往里面走去。
最先赶到的自然是陈氏,她看着衣衫凌乱的女儿,和衣襟敞开的湘王,恨不得就此晕过去,额头上的青筋一股一股往外跳。
“湘王,你为何会在这里?”
湘王遗憾的啧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丝毫害怕,漫不经心说道:“我与你这女儿两情相悦,这不她邀我来这里见面......”
“你胡说!”江善攥紧手瞪着对面,“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来的两情相悦!”
陈氏稳住极尽崩溃的心情,勉强沉静笑道:“湘王说笑了,我这女儿才回京不久,哪能有幸认识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俨然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湘王意味不明的笑道:“江夫人这话说得不对,你这女儿说不定就是想着攀高枝,想尽办法结识本王呢。”他勾起唇角,“本王这人呢,素来是来者不拒。”
陈氏脸上一黑,“还请湘王谨慎言语,我这小女儿自回京就一直待在府中,若是出府也有丫鬟婆子陪同,万不可能与外男相识,湘王若再胡言乱语,我也只有请娘娘做主了。”
湘王挑了下眉,脸上笑意快速收敛,不急不缓道:“江夫人别急着与本王撇清关系,本王不小心误闯令千金的房间,为了以表歉意,隔日便会请人上门提亲,还望江夫人做好准备。”
陈氏呼吸一滞,刚想开口拒绝,就听他继续说道:“......毕竟令千金在我面前褪下衣衫,除了我还能嫁给谁呢。”
明显是和江琼想到一处去了,江琼听见这话,原本紧绷的心情,有了片刻松缓。
听清湘王话里的威胁,江善使劲瞪着眼睛,不许里面的泪水落下,深吸口气说道:“你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若陈氏真同意她嫁去湘王府,大不了一死!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遭了算计,那她就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而设计这一出的人,无外乎是宫里的容妃......以及一脸无辜担忧的江琼。
江善嘴唇紧抿,怒火在心底翻腾。
“现在可难办了,都在外男面前脱衣服了,不嫁他谁家还要?”
“就是,就是,反正我是绝不会给我儿子娶这样的女人的......”
“可惜了,那湘王府可不是好去处,那湘王......”
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陈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血液一阵一阵往上翻涌。
江琼上前贴心的扶着陈氏,责怪地看了眼江善:“二妹说这话不是平白惹母亲伤心么,母亲生你养你一场,是让你轻易寻死的么。”
江善冷笑一声,“大姑娘这么看得开,不如由你嫁去湘王府啊。”
“那怎么行,被湘王看了身子的人又不是我!”
因为刚才提起了文阳侯的缘故,周溪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某些不好的记忆,原本想要游览业云寺的心思瞬间去了大半。
两人随着人流去寺里上了香,又在附近转了转,用过寺里的素斋之后,就从山上下来准备回去了。
她们下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些,车夫还没过来,左右无事便找了间茶楼歇脚,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车夫这才缓缓而来。
夕阳仿佛是一只倦鸟,一点点收起它火红的羽翼,而失去羽翼遮蔽的天空,也由滚烫烧红的颜色转变为瑰丽的紫色,直至最后一点光亮消失。
明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每日朝阳升起,夕阳落下,周而复始,周溪亭还是不由得生出一丝沧海桑田的荒凉之感。
她的手伸出船舱,想要抓住最后一缕天光,可等握紧手心,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刘婆子看见钱嬷嬷从船下上来,连忙上前问好,“老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里也有我们伺候着,你是不必操心的。”
钱嬷嬷扫了眼紧闭的房门,故意拔高了声音说道:“胡咧什么呢,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那是操不完的心,这主子要是乖顺还好,就怕是那些面软心黑的,就知道一味地给咱们添麻烦呢。”
流春听得眉眼一竖,就要出去找钱嬷嬷理论,周溪亭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对着她摇了摇头。
“姑娘,她们怎么敢这么说您!”流春咬了咬牙。
这话里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里的主子除了周溪亭还能有谁?
周溪亭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只对着流春安抚的笑了笑,示意她别和外面的人一般见识。
这些奴才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要说她们品格低劣,却又能从她们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出背后之人的态度。
若不是背后的主子露了这些苗头,她们又岂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与其和她们置气,倒不如视若不见来得痛快。
周溪亭能够想得开,流春却是不行的,她气哼哼地一把关上窗户,声音大的外面说话的人都听见了。
刘婆子看了眼那边,撇撇嘴说道:“钱姐姐是没见着,今儿个那位直接带了个小丫鬟就跑出去了,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钱嬷嬷眼底里浮起淡淡的轻视,“你也不看看她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家,能懂什么规矩?只希望她回京后,别眼皮子浅的给侯府惹事,这就阿弥陀佛了。”
刘婆子听了,就笑着说道:“这很是不必担心,大姑娘许了睿王世子,宫里又有娘娘撑腰,谁敢来触咱们侯府的霉头!”
刘婆子口中的大姑娘,说得正是江琼,她年前就与睿王世子顾明祯定亲,婚期差不多就在半年后。
江琼在身份曝光后,还能以文阳侯府大姑娘的身份留在侯府,一来是文阳侯夫妇的怜爱不舍,二来也有这门的亲事的功劳。
至于婆子口里的娘娘,说得就是宫中的容妃娘娘,也就是文阳侯夫人陈氏的嫡亲姐姐。
钱嬷嬷也跟着笑起来,半眯着眼说道:“既然二姑娘喜欢出去玩儿,那咱们就再停两日,也好让她玩个尽兴。”
刘婆子笑着附和,心里却在琢磨钱嬷嬷的意思。
关上窗户也阻拦不了外面断断续续传进来的的说话声,流春气鼓鼓地坐在矮凳上,一瞬不瞬地瞪着门外。
周溪亭垂下眉眼,似乎笑了一下,笑意如薄雾般浮于表面,并没有直达眼底。
前世她规规矩矩地待在船上,她们笑话她小家子气,今生她出去了,又成了不懂规矩,看来只要人是错的,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整艘船都是被文阳侯府包下来的,钱嬷嬷要再多留两日,船老大自然是无不答应。
周溪亭知道了这件事后,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来传消息的刘婆子狠狠地失落了一下。
之前不是还急得恨不得飞去京城么,怎么现在这么沉得住气了?要不是她亲眼看着人上船的,还以为这是换了一个人呢。
既然不着急离开,周溪亭便准备带着流春去永嘉府转转。
永嘉府因背靠一条从京城流向南边的大河,成了京城和南边商人来往的中转站,城外的码头日夜不歇,商贾云集于此,连带着商埠、酒家、客栈、钱庄、布行等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相比起城外的码头的热闹,内城就要规整清净许多,一条宽敞的石板路,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火红的旌旗插在铺子前面,打眼望去,整整齐齐的旌旗随风舞动,很是有一番气势,这是城外没有的。
周溪亭这次出来呢,主要就是为了置办两身衣裳。
她现在穿的还是往年的旧衣,领口和袖子都洗的有些泛白,衣角处绣的桃花也失了原本的颜色,变得暗淡起来。
按理来说,周府作为江宁数一数二的富商,府上姑娘不应当过得这般拮据的,只是周老爷极其重男轻女,对女儿一直秉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对她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关心。
至于周夫人,她知道周溪亭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难免对她多有忽视,经常还需身边奴婢提醒,才能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是以在周溪亭得知自己不是周府的姑娘后,她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偏偏回到侯府后,发现父母兄长待夺走她人生的江琼呵护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岂能不怨!
她在周府被忽视,被冷待,被人看不起,江琼却如珠如宝的娇养长大,她不是神仙,做不到心如止水。
落到前世那般地步,固然有她自己钻了牛角尖,不肯放过自己的问题,但他们也不是全然无辜,他们无条件的偏心,就是一把看不见摸不着的利剑,直直插入她心口。
她花了一辈子才想明白,想不开,就不想,得不到,就不要,人生短短几十载,为难自己,何必呢?
所以这辈子再想让她将他们当做亲人对待,那也是不能了的!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来绛云院,简单地一瞥就能发现,比起望舒院的素洁清冷,这里更加的秀美精致。
一入门就是一座不小的园子,里面整齐栽种了各色花卉,两道是满架蔷薇,牵藤引蔓,累垂可爱,盈盈清香弥漫入鼻。
踏上石子漫成的甬路,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并一处垂花门,走到尽头就是绛云院的正房位置。
此时江琼坐在东次间的小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神情娴静舒适。
碧桃端着茶具从外面进来,先给她斟了一盏热茶,这才笑着说道:“姑娘,冬橘姐姐让奴婢问您,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当差呢,说是躺了三日,身子骨都躺得发疼了。”
冬橘为救江善而受风寒的事情,府里大小奴才都已有耳闻,陈氏那边还特地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很是有一番风光。
江琼放下手上的书,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二妹那边有传出什么消息么?”
碧桃思索片刻,开口道:“望舒院里安安静静的,说是二姑娘来了月信,疼得不行呢,姑娘是担心二姑娘会怀疑上咱们么?”
她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说道:“她手上没有证据,纵使有所怀疑也是无济于事......冬橘那边先不急着当差,什么时候望舒院送来谢仪,什么时候再让她出来。”
碧桃略微一想,就差不多明白姑娘的意思了,这是逼着二姑娘向她们低头呢。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面上说话又是另一回事:“二姑娘一回府,就处处针对您,此次不过是小惩大诫,只望她能够吸取教训才好。”
余光小心地瞥着姑娘,见她面上似有轻笑,就继续说道:“表公子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岂是她能够肖想的,麻雀还想变凤凰?也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江琼心情颇好地往后靠了靠,微笑着说道:“什么麻雀凤凰的,我不过是见表哥和二妹不相匹配,这才想着拦上一拦。”
碧桃附和笑道:“也是姑娘善心,门第见识相差太远,如何能说到一处?二姑娘日后就能明白姑娘的好意了。”
江琼似乎笑了一下,柔声说道:“怎么说她也是母亲的女儿,看在母亲的份上......”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房门猛地被人推开,碧桃面色一变,正要训斥进来的丫鬟,就听她焦急喊道:“姑娘不好了,二姑娘带人打进来了!”
说是打进来并不过分,凡是拦路的丫鬟婆子,都让陈婆子联合她的嫂子们狠狠收拾了一顿。
绛云院里奴婢不少,但因为伺候的是府里的第一得意人,纵使是奴婢也很有些体面,院里的三等丫鬟都比得上外面小官家的千金,各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对上陈婆子等人,一个照面就被拿了下来。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江善就顺利来到正房前的庭院。
她和江琼一人站在院中,一个站在檐下,隔着五六节台阶,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江琼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一抹柔柔的浅笑上:“二妹过来怎么也不叫人提前通知一声,你身子可好些了?可用过药了?”
她缓缓走下台阶,身上素色绣银花蝶纹的襦裙,如波浪般层层叠叠铺开,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是覆着一层流光,配上她细细柔柔的柳眉,一对似嗔似喜的含情目,纤腰盈盈一握,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羸弱风情。
床上躺着的人蜷缩起身子,鼻翼微微张合,发出比平时略显急促的呼吸。
她似是又做起噩梦,饱满的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眉心用力蹙着,眼睑颤个不停,一副想要醒来又无法挣脱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一下坐起身来,微张的小嘴里发出一下接着一下的喘息。
喉咙里像是有火灼烧,又像是被砂砾碾过,粗粝的钝痛感不断传来。
她环顾四望一周,迷茫的眼神在看到熟悉的环境时,骤然一震,放在褥子上的手指悄然攥紧。
她......这是回到侯府了......
记忆还停留在被人捂住口鼻昏倒的那一刻,她只能隐约感知到自己被人拖着,下半身侵入一处冰凉又起伏的地方,无数寒意朝她涌来,她想要挣扎,四肢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不知过了多久,拖着她的人松开了手,她开始不停往下沉......
想到这里,她目光一凝,连忙低头向下一看,原本穿着的衣裳已经换下,重新换上一身宽松的里衣。
而手腕处的一道几乎快要看不见的捏痕,让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错觉。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闪电过后,一道惊雷当头而过,映出江善晦暗不明的脸色。
珍珠小心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想看看自家姑娘有没有受惊,刚上前几步就看到纱帘后坐着一道浅浅的人影。
“姑娘,您醒了?”
珍珠惊喜地撩开帘子,看到坐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姑娘,当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姑娘您饿不饿,要不要用点东西?您下午被送回来的时候,奴婢都差点吓死,还好还好,现在没事了。”
江善摇了摇头,摁着喉咙轻声开口:“流春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里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珍珠见状,赶忙去旁边的桌子上倒了杯温水,而后才回话道:“流春姐姐在房里休息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下方,语气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却还是让江善察觉到了不对。
流春性子沉稳细腻,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下去休息,除非她现在根本无法到她跟前来......
她瞳眸直视珍珠,语气隐有严肃道:“你老实告诉我,流春到底怎么了?”
珍珠顿了顿,听出姑娘话语中的坚决,只得开口把原由说了出来。
“流春姐姐比姑娘您回来的晚,一回来就被夫人叫了过去,夫人说是流春姐姐疏忽,才导致您落水,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流春姐姐怕您担心,就叮嘱奴婢先不要让您知道......”
一听闻流春挨了板子,江善顾不得心底的愤怒,就要起身去看她,不料刚撑起身体,就感觉下腹一痛,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去看望流春的计划中断,江善由珍珠伺候着换了身衣裳,惨白着小脸窝在床上,珍珠则半坐在塌边,小声复述着在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听到她一字不落叙述出那位老大夫的话时,她原本疑惑的地方,顿时有了解释。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脸上看不出丝毫血色,唯独眼角处盈着微微水光,为了不让她嫁去陈府,她还真是费尽了心机......
她是不是还得感谢她,留了她一命!
*
江善的这次月信来势汹汹,一层叠着一层的绞痛在下腹翻滚扭曲,背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脚却冰凉的像是在寒冬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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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阳侯府多出一位二姑娘的消息,逐渐在亲近的几户人家传开,首先上门来的,是陈氏的娘家,陈府的人。
陈府如今的当家人,是陈府的大老爷陈修,即江善的嫡亲舅舅,除此之外,江善还有一位二舅舅,只是这位舅舅乃是庶出,几年前就外放去了河安府为官,一家子都在任地。
江善的外祖母,也就是陈府的老夫人生了一子两女,大舅舅陈修,母亲陈氏,以及宫中的容妃娘娘。
陈老夫人尚在世,不过她一介长辈,自然是不好亲自来侯府看望外孙女。也因此,来得是江善的舅母马氏,表哥陈叙言以及表妹陈昕言。
接到正院丫鬟的通传后,江善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洗一番,这才带着人去了荣安堂。
到了荣安堂中,就看到一位面如银盘的妇人在和陈氏说话,旁边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两人正是舅母马氏,和小表妹陈昕言。
见江善进来,陈氏眉眼陡然一沉,转念想到马氏还在,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了,过来见见你舅母。”
江善缓步上前,恭敬地向马氏行礼问好,马氏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对陈氏赞叹道:“还是妹妹会生养,瞧瞧这小姑娘长得多周正,哪像我家昕丫头,整日不知事的疯玩,没点大家闺秀的气韵。”
听见母亲提起自己,陈昕言脸颊一红,对着江善调皮地眨了眨眼。
江善没忍住抿唇一笑。
陈氏谦虚道:“嫂子说得哪里话,阿昕活泼可爱,天性率真,是再好不过的。”又转头对身旁的嬷嬷道:“去将阿琼她们叫过来,正好一起说说话。”
没过一会儿,东次间就传来声音响动,江琼与陈叙言相携进来。
马氏将儿子唤到身前,指着江善说道:“这是你二表妹,快去见见她。”
陈叙言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深衣,衣角绣了颜色稍深的翠竹,除此之外,只有袖口和腰带上饰有相同的纹路。
他面容清逸俊秀,眸子如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身上是文人特有的书卷气,一举一动皆透着温柔优雅。
他双手抱于胸前,面朝江善略弯了下腰,“见过二表妹。”
江善屈了屈膝:“表哥。”
马氏捂唇与陈氏笑道:“让阿善以后多来陈府走动走动,他们表哥表妹的也就不会这么生疏了。”
说着又朝江善看了一眼,她就那么亭亭站着,脖颈白皙修长,乌黑如云的长发垂落肩头,露出半张嫩白的小脸,微笑着的双眸泛着薄薄微光,像是两汪秋水一般,这么个水灵剔透的小人儿,就和春日里初发的桃花似的,看得人心头一颤。
马氏心里就突了一下,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飞快闪过。
陈氏笑道:“大嫂说得是,我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带她回去一趟,好让母亲见一见呢。”
“是该这样,我过来的时候,母亲还念叨着呢。”马氏脸上重新扬起笑容,“若不是我拦着,母亲是想亲自过来的。”
陈氏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她一个小辈,怎能劳烦长辈兴师动众,大嫂劝住母亲是对的。”
长辈在上面寒暄,小辈们也在下面低声说着话。
陈昕言用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善,“二表姐,你和大表姐真的是双生子么,怎么你们一点儿也不像?”
江琼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掐着绣帕的指尖泛白,勉强笑着用沉静的语气说道:“我与二妹不像么,我倒是没认真看过,许是我像母亲,二妹像了父亲吧。”
这话说得就有些牵强了,江善粗看与父亲文阳侯和母亲陈氏不怎么像,但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她与父母轮廓间的相似。
倒是江琼,不论是轮廓还是神态,与陈氏和文阳侯大相径庭,她是属于清弱寡淡的美人,文阳侯府的人五官多是深邃大气。
江善嘴角讽刺的勾起,在对方忐忑的眼神中,不紧不慢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是长得不像,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也是......”陈昕言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问过便也没往心上去,缠着江善问她江宁有什么好玩的事。
江善笑道:“我是去江宁养病,整日里不是吃药,就是卧床休养,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陈昕言闻言,失望地趴在桌上,“还以为二表姐你在那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呢,没想到也是被关在府里。”
“你以为谁都像你,整日就想着出去疯玩。”陈叙言曲指在陈昕言额上头敲了一下。
江琼柔柔笑道:“我听说表妹这几日都在跟着舅母学习管家,想来是没时间出去的。”
陈昕言捂着额头,瞪了一眼哥哥,抱怨道:“我娘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让我学这学那,每日早晨还得学上两个时辰的规矩,累都要累死了。”
“舅母也是为你好,多学些东西总不会出错的。”江琼细声劝道。
陈昕言撇撇嘴,小声嘟囔着说:“大表姐你学什么都快,自然觉得轻松。”
陈叙言看了眼没精打采的妹妹,提议道:“这些日子你好好听母亲的话,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庄子上玩一圈。”
“真的?”陈昕言立马来了精神,激动要求道:“那我要骑马!”
江琼捂唇笑道:“我瞧着表妹是早就眼馋表哥的那些好马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火热,江善就有些搭不上话来,好在她也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尴尬。
就在江善有些出神的时候,那边陈叙言将旁边高几上摆的盒子拿了起来:“二表妹,这是我在外头买的,你瞧瞧合不合心意。”
江善回过神,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赤金镂空梅花纹玲珑球,下面缀着拇指大的白玉牌,玉牌下挂着一串粉色的穗子。不算多么罕见,但是做工精细,样式也精巧,特别是小小的白玉牌上,还雕了喜鹊登枝的花样,颇有趣味。
江善将玲珑球从盒子里拿出来,细细在手上把玩了一番,这才向对方道谢:“表哥费心了,我很喜欢。”
陈昕言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等瞧见盒子里的东西,就说道:“原来这个是送给二表姐的,我记得二哥你不是还有一个缀着红玉的么?”
“咳,那个我送给大表妹了,东西都是一样的,只下面缀的玉牌有些不同。”陈叙言解释了一句。
江善点点头,并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这时,马氏也和陈氏聊够了天,准备回去了。
“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老夫人还在府中等着消息呢,妹妹也早些带了阿善过来,我今日见着阿善,真是觉得哪哪儿都喜欢,若是能给我做个女儿,我是睡着也要笑醒的。”
陈氏打趣道:“你今日觉得好,等多见几日,就要觉得烦了。”
“那不能,阿善我是再喜欢不过了,就盼着她能多来我面前走一走呢。”马氏拉起江善,是越看越喜欢。
方才她就一直在打量她,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笑,眼神清亮,有人说话就轻声回上两句,没人就安静地坐着,沉稳又端庄,很是不错。
陈氏瞥了江善一眼,与马氏再三挽留,最终恋恋不舍地将马氏三人送到了二门处。
目送马氏三人的背影远去,陈氏领着两个女儿往内院走,过了一道垂花门,江琼与陈氏一同去了正房,江善则在半路与她们分开。
夏风轻吹,又是一夜悄然过去,东边的朝阳轻盈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地山河草木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桃花在枝头三两成簇,绿叶红花,粉嫩多情。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内三人身上,为她们打上一层薄薄的微光。
三人盘膝而坐,中间隔着一方红漆炕几,炕几上摆着绣篮和用来打络子的彩线,再旁边是几个做好的扇坠儿。
流春手上动作不停,余光小心瞥向姑娘,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昨儿入夜前,夫人那边送来几匹缎子,说是舅夫人从南边得来的,桔黄、粉红......丹红都有,奴婢看姑娘那会儿已经歇下,就没叫醒您。”
流春能够下床走动后,第二天就回来伺候了,此后红绡、珍珠和流春三人轮流进屋当值,一时间关系倒也和谐起来。
今日闲来无事,三人就坐在炕上,一边打络子一边闲谈起来。
珍珠皱眉道:“舅夫人那边隔三差五就给咱们姑娘送东西,瞧着也是中意姑娘的,偏生就是不请媒人上门,府里不知传了多少闲话。”
江、陈两府有意亲上加亲的事情,虽然尚未摆在明面上,私底下早已露出风声,但随着江善落水受寒的消息传出,这桩亲事就变得模糊不定起来。
陈府嫡枝历来是一代单传,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江善已经做好亲事告吹的心理准备,心里并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毕竟是她的身体先出现问题。
陈府选择放弃这门亲事,也是人之常情......然而马氏近来的行为,却让她很是摸不着头脑。
在她落水之前,陈府或者说马氏,对这门亲事表现的迫不及待,言谈之间也透出想尽快定下的意思。
如今迟迟未请媒人上门不说,之前结亲的话也成了玩笑,如此这般也就罢了,偏又反常地表现出对她十分重视的样子......
既不想现在定下她,又不愿她许给别人,这是在故意吊着她么?
她心里闪过这个猜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实在想不通马氏这么做的用意,这桩亲事于她而言,不真实多过欣喜,京城比她出身高,性情好的姑娘比比皆是,马氏为何独独选中她?
总不能是因为她这张脸吧?
加上对方这让人捉摸不定的态度,她倒觉得,这门亲事没了或许也是好事。
“姑娘,您是想到什么了么?”
流春见姑娘脸色蓦地沉重下来,心口就是一跳。
江善回过神,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舅母的态度很奇怪,流春你心思细腻,想办法偷偷打探一下陈府里的事,特别是和舅母或者表哥有关的。”
珍珠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话:“姑娘是怀疑舅夫人和表公子有问题?”
“我不知道。”江善摇了摇头,蹙眉不解道:“只是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总是要亲自打探一番,才能放得下心来。”
流春点头道:“姑娘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左右不过是使些银子的事。”
江善回到侯府后,每月的月例有十两银子,外加在她回来之初,文阳侯遣管事送来一匣子碎银子,拢共有三百两的样子。
府里穿戴首饰有份例,她的用度也从前院走,其他的银子就攒了起来,现在加起来也快小一千两了。
说起银子,珍珠想起什么,眼睛微亮道:“再过十日就是容妃娘娘的寿辰,姑娘必是要进宫去的,给娘娘的寿礼可得准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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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将手边的卖身契收好,江钰一脸紧张地从外面进来,嘴上关心道:“二姐,你没事吧,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和大姐吵架了?”
“我没事,倒是你......”江善招手让他在旁边坐下,“我听人说你这几日没去书院,整日都在庄子上?”
她目光投向他,几日不见,人瘦了也黑了,精神倒是比以往要好,眼神炯炯有神,咧着嘴讨好笑着。
“反正去了书院我也听不懂,倒不如去庄子上待着,以往在书中看到,百姓种地劳累辛苦,亲身经历后,才知书中描写不足十分之一。”
他微微叹了口气,眼里更加坚定要为百姓减轻负重。
“不都说纸上谈兵要不得么,就是这么个道理。”
江善点点头,看了他眼说道:“......不过我都知道的消息,夫人和大人肯定也已经知道,你既然决定心里有了决定,不妨和他们开诚公布,天天躲在庄子上也不是办法。”
江钰笑容微敛,语气低落下来:“父亲和母亲肯定特别生气,我不敢去见他们......”
他似乎已经看见,母亲会多么暴怒地呵斥他不务正业,还有父亲平静中又充满失望的眼神。
“你怕他们会阻拦你?”她轻声问道,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摇头说道:“你觉得大人会不知道你的行踪么?”
江钰抬起眼,眼底激动忐忑交加。
江善道:“夫人想你科举入仕,但大人应该明白你在读书上的天赋,他既然没让人将你绑回来,就是默许你现在的道路......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以咱们府上的能力,也不是不能替你捐个官......”
相比起将他绑回书院,文阳侯或许更想他明白且坚定自己的内心,内心坚定的人,才能不怕失败,越挫越勇。
江钰怔愣住了,半响才恍惚说道:“你说的对,我应该和父亲说一说的,别人看不起我,我却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消化好内心驳杂的情绪,他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走马灯,说道:“这是我这几日闲暇时做的,留给你无事时把玩......还有,谢谢你二姐,回头我就去找父亲。”
最后这句话他有些难为情,本是来安慰二姐的,到头来却让她安慰了。
走马灯选用的柳曲木,上雕精致莲花纹,中间扇面绘姿态各异的花卉蝴蝶,下面的托架上还镶了细碎的宝石,里面一盏拇指大的蜡烛,想来应是可以点燃的。
柱架上一榫一卯严丝密缝,轻易看不出来,这般小巧又精致的玩件,江善可舍不得拿来作灯用。
“多谢三弟,你的手艺我是没话说的。”江善称赞道。
江钰露出一个笑容,转瞬不知想到什么,郑重问道:“二姐你别转移话题,你怎么又和大姐对上了,没受伤吧?”
知道躲不过去,就捡了几句说给他听,江钰手掌拍在桌上,气鼓鼓说道:“肯定是大姐,她就见不得别人比她好......那样以下犯上的奴婢,打死也是活该!”
冬橘死不足惜,江善回来后还是做了两日噩梦,不是因为害怕,只因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她手上消失。
不过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
不想在这事上过多纠缠,两人转开话题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直到外面金乌西坠,再不回去就太过了,江钰从榻上起来,提出告辞。
江善将他送到门口,正准备叮嘱两句,就听到院门处传来响动,紧接着一位面容严肃的嬷嬷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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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说要回去问问陈老夫人的意思,不是敷衍文阳侯的,她隔日就带着婆子回了陈府,然而得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在听到陈老夫人表示她同意这桩亲事的时候,陈氏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
明明前些时候,还对马氏想要挑选江善为儿媳妇的决定不满,怎么不过几日时间,就突然同意了?
陈氏震惊诧异之余,没有察觉到陈老夫人眼下的青黑和无奈,头重脚轻地回到侯府,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因为陈老夫人的松口,加上文阳侯的表态,两府有意亲上加亲的消息,渐渐传到了明面上来。
江善在府上的待遇瞬间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各处管事采购到什么新奇的物件,都会往望舒院送上一份,基本上与送去江琼院子的一模一样。
若是独一份的东西,便送去陈氏处,反正他们是不会再沾手。
这些管事就是一个风向标,下面的奴才见风使舵,对望舒院的态度也开始郑重起来。
连流春都不止一次地在江善耳边念叨,她现在出去,别人都要笑眯眯地唤她一声流春姐姐。
好处得了不少,坏处也不是没有。
原本成天往绛云院跑的红绡和青绫,开始对着珍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个劲儿地往江善跟前凑。
两人如何也想不到,瞧着支棱不起来的二姑娘,居然还有翻身的一天,她们现在是后悔不跌,早知如此,又何必舔着脸去大姑娘跟前让人笑话。
然而后悔也来不及了,两人虽然还领着大丫鬟的月例,再想近主子的身也是不能了的。
她们现在就想着,怎么将珍珠踩下去,重新得到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的位置。
至于对付流春,她们是想都没敢想,这可是陪着二姑娘一路走来的人,论情分岂是她们能比?
柿子要挑软的捏,两人亦是贯彻这样的想法。
这日,江善正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试穿绣房新送来的夏衣,就见红绡笑眯眯地领着一人进来,嘴上说道:“姑娘快瞧瞧,这是谁来了。”
江善抬头看去,一身灰蓝锦衣的江钰捧着一个木箱子进来了。
“二姐。”江钰露出一张笑脸,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温暖。
江善将丫鬟打发出去,带着他去了旁边的东次间,紧接着红绡就端了茶水果子进来。
“外面太阳这么大,你该晚些时候过来的。”她脸上扬起清浅笑容,一边扯了张绣帕递过去。
江钰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笑容满面说道:“我听说二姐你要和表哥定亲了是么?”
江善尴尬地轻咳一声,轻声道:“你别听他们胡说,这没影的事儿......”
“怎么就没影了,是母亲院里传出来的消息呢,二姐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江钰故意打趣道。
江善白了他一眼,耳尖涌上羞赧的粉色。
江钰咧嘴一笑,笑过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说道:“二姐你放心,表哥人很好的,他待人温和清允,又学识出众,国子监里的夫子就没有不喜欢他的,陈家还是咱们的亲外家,日后也没人会欺负你。”
江善眼睛又不是长在天上,自然明白陈府于她是再好不过的,对于那位端方舒朗的表哥,她也不是全然心如止水。
但要她和小一些的弟弟谈论自己的亲事,她心里还是有些羞耻的,红着脸颊嗔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还不快住嘴了。”
江钰伸手打开抱来的木箱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表哥不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不比睿王世子差,反正大姐日后是不能在随意欺负你了。”
睿王府是皇亲国戚,陈府也不差,陈大老爷任从三品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府中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容妃,以及一位长大成人的皇子,可谓是前途通明,鲜花着锦。
江善捧着滚烫的脸颊,看着他从木箱子里抱出一个做工精细的木帆船。
别看船身总共不过一尺来长,构成船只的桅、帆、舵、桨、橹、碇及绳索一个不少,连船舱窗户上的镂空花纹都清晰可见,透过打开的窗户,能看到里面完整的房间,桌椅板凳一样不缺。
这完全就是一艘木帆船的缩小版,完美地复刻出里面的格局布置。
她本就喜欢这类精巧野趣的物件,加之又是弟弟送的,顿时爱不释手的捧在手里,细细把玩起来。
“三弟从哪里得来这么一件好东西?比我之前在周府见过的小了一半,做工却是精细上许多。”
江钰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二姐你喜欢就好。”
“你做的?”江善讶然地抬起头,看向江钰的目光充满惊奇,“我从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个,你这也太厉害了!”
他被夸得有些脸红,难为情地笑道:“二姐不觉得我这是不务正业么?”
江善略微一想,就知道他为何会问出这么一番话,悄悄叹息一声,说道:“我只知道人各有长,不论选择做什么,日后回想起来没有遗憾,就不是错的。”
上辈子她很快被嫁去渝阳老家,之后只隐约知道,三弟好像没有走仕途,而是管着府里的田庄铺面以及各种杂事,过得并不如意......
江钰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闷闷道:“大哥自小就表露出武学天赋,聪慧敏锐得父亲看中,已经是从七品的都督府都事,二哥勤奋努力,举一反三,早早考过院试,唯独我两样不沾,我连童生试都过不了......”
他声音低低的,脑袋也垂了下来。
他不是不努力,每夜子时才睡,鸡鸣又起,可就是脑袋木钝,夫子讲过的知识转眼就忘,换个问法又是一脸迷茫,连夫子都说他是块朽木。
听得多了,他也觉得自己就是块朽木,这辈子在科举上是无望了。
江善摇摇头,声音柔和道:“三弟这么说也太轻贱自己了,大哥二哥有他们擅长的,你也不差呀,就拿这艘木帆船来说,你能做得如此逼真,大哥二哥许是连桅杆放哪儿都不清楚呢。”
江钰的嘴抿了一下,说道:“不能这么比较,大哥二哥走的是正途,我这只是小道,做得再好也会被人看不起。”
他眼神黯淡,语气低落,俨然是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
江善似乎都能看见他头上顶着一朵乌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记得前朝时,有人因改进割麦农具,制作出比镰刀效率更高的掠子,以及能快速平整土地的铁耱,而被皇帝赐予爵位。还有本朝有人在打谷桶的基础上,做出齿钉谷桶,提高百姓抢收稻谷的效率,也被陛下赏赐千金。”
“除此之外,制作出能配备火器的新型海船的赵志备赵大人,在知天命的年纪被授为正六品工部主事。”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也总会发光。不论选择做什么,总离不开天赋、努力和坚持,你的天赋我是已经看到了。”
她晃了晃手上精致小巧的木帆船。
江钰蓦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忐忑又激动地问道:“二姐,你觉得我真的行吗?”
这目光实在太过耀眼,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镇定说道:“不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么,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说,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若想做官,以侯府的能力,替你谋个一官半职是轻而易举。”
反正总比他日后郁郁失志,变相为侯府管事来得强!
她肯定的语气犹如一汪春雨洒在他心里,他兴奋地从榻上跳下来,难抑振奋道:“二姐谢谢你,我自己很清楚,我在读书这条路上是没望了,我对做官更没兴趣,我想做出更轻省方便的农具,为天下百姓出一点微末之力。”
他心底有了新的目标,也不在江善这里多待,向她道了声谢,就激动地跑了出去。
看着他斗志昂扬的背影,她轻轻地抿唇一笑,小小年纪哪能整日老气沉沉,还是得这么有活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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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善来到正院的时候,陈氏也刚开始用膳,听到丫鬟通传二姑娘来了,原本还在笑,转瞬就绷紧了脸。
丫鬟掀起门前的竹帘,江善弯腰进来,就看见陈氏坐在主位上,江琼陪在她旁边,桌子上摆满了菜肴,荤素汤品,糕点果子,一样不差。
陈氏放下筷子,冷着脸问道:“这个时间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江善没有立即回陈氏的话,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不紧不缓说道:“我知道夫人不欢迎我,我原也是不想来的,只是大厨房里的奴才一日比一日过分,我是不来也不行了。”
她挥了挥手,让珍珠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
这些菜从大厨房拿回来的时候就有些冷了,又经过望舒院到正院这一截路,原本油汪汪的肘子上凝了一层油脂,其他菜上也是白花花的一层。
陈氏不适地拧了下眉,连忙撇开了眼去。
江琼捻着绣帕摁在嘴边,细声说道:“咱们每日的份例是三荤两素一汤品,二妹如果不喜欢这些,可以让大厨房换其他的,或是使些银子点自己爱吃的。”
江善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是府里金尊玉贵的大姑娘,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用她开口,大厨房的奴才也会想尽办法讨好她......
然而换到她身上......她嘴角含着半缕讥讽,轻轻一笑道:“大姑娘快喝口茶吧,说了这么些废话,该是要口渴了。”
江琼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顿时捏着绣帕的指尖僵住,病弱的小脸红了起来,水润的眸子里泛起点点雾气。
赫然是一副委屈又隐忍的可怜模样。
江善冷淡地看着她表演,很明白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她现在表现的越可怜,她在陈氏眼里才会越面目可憎。
果不其然,陈氏狠狠瞪了江善一眼,拉着江琼一阵安抚,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赶忙让嬷嬷领了她下去,这才看向不远处端着茶盏轻抿的二女儿,冷声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也不知你哪来的那么多小心思。”
江善放下茶盏,轻声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小厨房。”
“不行!”陈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府里没有这个规矩,除了老夫人的院子,其他地方都没有小厨房,你那处也一样。”
“那夫人就尝尝这些菜吧,您若能吃得下去,我便也不要小厨房。”江善从椅子上起来,就要把那盘冷掉的肘子端给陈氏。
“姑娘仔细伤了手,让奴婢来吧。”刘嬷嬷赶忙截住盘子,接着安抚说道:“大厨房的奴才得罪了姑娘,夫人自会替姑娘做主,只是这小厨房......府上自来是没有这个先例的,姑娘就不要为难夫人了。”
江善听了,漫不经心反问道:“做主?你们想怎么替我做主?”
刘嬷嬷愣了一下,她本就是顺口敷衍,只想着赶紧将人哄走,哪里是真想替她做主,瞧二姑娘现在的意思,是不给她个具体的答案,就不罢休了。
陈氏皱眉道:“大厨房的奴才要忙着一整府人的吃食,你嫌他们送的晚,日后让那边提前送你的便是。”
这一句话的语气充满了厌烦,不过是饭菜送得晚了些,至于大张旗鼓地闹到她跟前来,为了这点小事,就装腔作势,瞧着就一身小家子气。
江善脸色冷了下来,语气隐有讥讽,“夫人不如先尝尝这些菜的味道,再来与我说是迟了的问题,还是大厨房的奴才故意为难我!”
陈氏自然不可能去尝那些菜,但她也不想在江善面前落了下风,就板着脸教训道:“京城的菜本就与南方不同,你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不闹得阖府不宁你就不舒坦是么?”
“是,京城的菜与江宁不同,但我不是傻子,吃不出好坏!”
江善毫不退让地直视陈氏,出言反驳道,“从五天前开始,大厨房给我准备的饭菜,不是咸得无法入口,就是生熟参半,这就是堂堂侯府的水平么,我看连街边的小摊都不如,至少人家咸淡适中!”
古有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个家族从膳食上就能看出其财力、人力、文化底蕴,若真叫外人知道侯府的厨子连咸淡都掌握不好,只会惹人笑话。
陈氏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紧皱着眉说道:“你在江宁吃惯了清淡的,吃不惯京城的味道也是正常,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大不了日后再给你请一个江宁的厨子,这你总算满意了吧。”
这语气实在说不上好,听来听去都是在说江善没事找事。
陈氏掌着侯府中馈,大厨房里的奴才都是她的亲信,她虽然没有吩咐他们刁难望舒院,但难免会有忠心的奴才自作主张......
虽然这些奴才有错,但都是她身边的老人,又一直在为她做事,忠心耿耿,她岂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随意处罚他们。
私心里便有意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江善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夫人应该还记得,侯爷曾经说过,让我的一切用度都从前院走,正好今日将吃食这一块也分开吧......若夫人做不了主,我便只能去叨扰侯爷了,反正我是不怕丢人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里多少含着些威胁。
陈氏目光一凝,看向江善的眼神带上了冷意。
但她心里却明白,这事最好不要闹到侯爷跟前。
不管怎么说,江善也是侯府的主子,身上流着侯府的血脉,若让侯爷知道她被府里的奴才作践,指不定会怪罪她掌家不善。
这绝不是陈氏想看到的画面。
但她也不想答应江善的条件,她心里飞快转动,思索着有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江善见她迟迟做不出决定,准备再添一把火:“我的要求很简单,要不给我设立小厨房,要不重罚大厨房的奴才,夫人只知宽和待人,却不知奴大欺主,如果一味姑息,却不多加管束,早晚纵得他们无法无天。”
陈氏掌家数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她心底里,大厨房的奴才尚且称不上一个‘错’字。
刘嬷嬷见夫人为难,便走上前低声说道:“奴婢私下里瞧着,二姑娘这性子多少有些执拗......侯爷忙着前朝的事已经是焦头烂额,不好再拿内院的事去打搅他......”
陈氏呼吸一顿,刘嬷嬷接着劝道:“正好齐嬷嬷也来了府上,日后二姑娘就交托给她,夫人也好紧着大姑娘这边,替大姑娘调养好身子才是为今之重。”
“......你说的对。”陈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她看向江善,目光中没有一丝温情,“我可以让你设立小厨房,厨子你是去大厨房里挑也好,去外面买也罢,都不再与我想干。”
说着说着她就平静下来,“只一件事,你不许再故意去惹阿琼不快。只要你不去招惹阿琼,你的事我也不管了。”
江琼的婚期定在半年后,她打娘胎出来,就体弱多病,加上养得精细,又历来娇惯着,也就养成她这敏感多思的性子。
虽然陈氏瞧着没有不妥,却也明白做婆母的,就没有不希望儿媳妇身体健康,性子开朗大气的。
趁着还有半年的时间,陈氏是有意给江琼养养身子,再仔细地给她掰掰性子。
若是江善隔三差五就去她跟前冷言讽刺一番,别说调养身子了,不被气的卧床不起就是好的了。
陈氏对江琼还真是一片真心,江善勾了勾嘴角,含着一抹苍白的笑:“夫人舐犊情深,着实让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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