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一天阿梨终将会回到沈家。”
“不可能。”方氏闻言打断沈梨。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沈梨轻轻低语。
“阿梨不愿一辈子困于这一方天地，阿梨想见见外面的世界，不用乳娘您做什么，只要让府上的人少找阿梨麻烦就行了，求您，帮帮阿梨。”沈梨郑重说完，又重重磕了个头，久久未起身。
寂静良久，空气中只剩下沈梨轻轻的抽泣声。说到底，沈梨不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罢了。
“乳娘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应乳娘，万事不可逞强，不许拔尖知道吗？”方氏扶起地上跪了许久的沈梨。
“阿梨省得，多谢乳娘，乳娘今日大恩，阿梨以后必当涌泉相报。”沈梨语气认真，看着乳娘。
“好孩子，你我之间，怎的如此生分。”方氏拉过沈梨，替她轻轻揉着膝盖。
“疼吗？”
“不疼，乳娘。”沈梨回了方氏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这孩子。”方氏宠溺地用手指戳了戳沈梨的脑袋。
方氏又拉着沈梨说了好一会贴己话，两人房间时不时地传出一阵笑语。一会功夫，蜡烛灭了。
今夜，沈梨睡的甚是香甜。
翌日，沈梨如昨日一般来到私塾外，远远便看到了小五，没想到小五来的竟比她想象中更早。
“梨花。”小五朝沈梨招手，小声朝她喊道。
沈梨朝小五跑去，就着他的手爬上草垛。
此时，太阳初升，日光洒落，学堂内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而沈梨的目光却被学堂内的一个正在睡觉的学子吸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庄子上林总管的儿子林笙。
似是沈梨的目光太专注，小五也注意到了正在伏案睡觉的那人，约莫八九岁年纪，没什么特别的，但小五还是问了一句。
“梨花认识那人？”
“不认识，我只是见他睡觉心里不忿，我们没有进私塾的机会，而他却不珍惜这个机会。”沈梨收起目光，对小五愤恨地说道。
她总不能说认识他，这样那自己岂不是暴露了，便随意扯了个像样的理由。
“世上多的是不公平之事。”小五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以后定要铲除世间不公之事，让女子在世间也能有一席之地。”
沈梨目光坚定，看着小五。
小五怔住，看着眼前的女孩，瘦瘦小小，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衣服，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在他看起来极为荒唐。
自古以来，女子便是男子的附庸，而女子也不必入学，即使入学，也便是请教习先生教习《女诫》，让女子学会怎么侍奉夫君，如何侍奉公婆。梨花这番话让小五皱了皱眉，自小灌输的观念让他并不认可她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女子，即使同男子入学了又如何，最后不过还是要嫁作他人，在世间，女子，终究是要比男子低上一等。
但看着眼前的女子，小五没有反驳，这是他们第二次相见，他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升起了丝异样的感觉。
“希望你所求皆能如愿。”小五转身背对着梨花负手而立，看不清情绪。
“我以为你会说同我一起呢。”沈梨轻笑，语气里隐隐有一丝遗憾。未等小五开口，沈梨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着小五正色道：“那也祝你如愿。”
随即趴上墙头，认真听起夫子讲课，难得两人之间倒是有默契，大家都不再开口。
一连数日，沈梨都是早早出门，午时下学以后又赶回庄子。她做的很是小心，从没让人发现她的踪迹。这几天庄子上冯妈妈倒是很少找她麻烦，沈梨想想，便知应当是乳娘使了什么法子，让她不敢时时找沈梨麻烦。
这日，沈梨如往常般回庄子。
刚一脚迈进院子，就听得旁边传来了一阵聒噪的声音。
唉，看来今天是躲不掉了。
沈梨抬头，深深呼了口气，朝院子里迈进。
“哟，这是谁家的大小姐回来了。”冯妈妈朝着沈梨阴阳怪气。
“这天天看不到人影我以为是死了呢。”
“大小姐如今躲懒倒是愈发勤了，咱们乡下人，可不比那金枝玉叶的少爷小姐尊贵。”
“阿梨。”方氏见到沈梨忙把她拉入怀里。
“没事阿梨，乳娘在呢。”乳娘紧紧护住沈梨。
“冯海棠，你不要忘了沈梨的身份。”方氏厉声说道。
“不过一个弃女罢了，值得你那么对待吗？”冯妈妈一脸不屑。
方氏沉下脸来，语气冷冽，“她终究是姓沈，你不要忘了，你，我，包括整个庄子，可都姓沈，主家可从未说过不认沈梨的话。”
“主家是没说过这话，但这些年主家不闻不问不就正好说明她不过是个弃女，既在我庄子上，那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冯妈妈一脸得意。
“你胆敢，若你再敢如此，我必定禀明主家，请主家定夺。”方氏气的浑身发抖。
被乳娘护住的沈梨并未说话，她在思考着乳娘与冯妈妈的话。
弃女，主家，沈梨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关键信息，不知主家是谁，弃女嘛那说的自然是自己，她也很想知道，为何把她置于乡下不闻不问，不知乳娘背后又是谁，若是主家，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不闻不问，却让乳娘照顾自己，那就只可能乳娘背后另有他人。
沈梨勾了勾唇，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沈家，倒是让她越来越好奇了。
冯妈妈到底不敢与从沈家出来的方氏叫板，她临走啐了两口唾沫，“别以为拿主家压我我就会怕，老娘可不是吓大的，沈梨你小心别落我手里，否则定叫你好看。”冯妈妈恶狠狠地盯着沈梨。
待冯氏走后，方氏才放下心来。牵起沈梨的手，朝屋里走去。
“饿了吧阿梨，来吃块玉米饼。”方氏笑脸盈盈，不知刚刚有没有吓坏她的阿梨。
“谢谢乳娘。”沈梨脆生生地回应方氏。随即狼吞虎咽地吃着手里的饼，早上出门太早，确实有些饿了。
“乳娘做的饼真好吃，乳娘也吃。”沈梨边吃边拿起一块饼递给方氏。
